时候,也未曾想过,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处理方式,偏生教这道鬼符落在了楚维阳的手中,而偏生楚维阳身旁的法剑里面,是庭昌山的大师姐寄神而存。
一饮一啄之间,莫非天定?
正思量着,楚维阳的心神之中,淳于芷的声音再度响起。
“楚维阳——”
只一声呼唤,芷姑娘的声音忽地又沉默了下去。
楚维阳很是疑惑的挑了挑眉头。
“芷姑娘,怎么了?”
知道听得楚维阳追问,淳于芷才又结束了沉默。
“不,没有甚么,我只是朦胧间的直觉,觉得这背后或许还有甚么更深的牵系,这道鬼符落在你的手里,不该是机缘巧合,怎么说呢,更像是昔日淳于淮将灵物送到你手里一样,冥冥之中,似是因果的力量作祟,似是天意命数悬照!
只是……具体是甚么牵系,我还未曾想明白。”
说及此处,淳于芷又沉默了起来。
楚维阳清楚,庭昌山的大师姐在罕有的动脑子思虑这些因果牵系。
当然,楚维阳也未曾漠视淳于芷的看法,更相反,楚维阳对于这般说法极为慎重,甚至迫切的希望淳于芷能够在下一瞬间就给出一道答案来。
毕竟,寄神在法剑之中的,是一位曾经驻足在丹胎境界巅峰,离着证道金丹都也只临门一脚的人物,这等魂魄真灵的无端直觉,很多时候几乎就已经是真相本身。
这会儿的淳于芷,更像是在知道了答案之后,反向去推导一个她觉得最可能的过程。
而一念及此,楚维阳遂再度看向手中已经不再那般剧烈颤抖的鬼符与灵光愈发饱满的通幽圆镜。
愈往后,在钟朝元显照的神魂记忆的幻象之中,就愈发朦胧模糊起来,只有长久以来朦胧模糊的喊杀声,和连绵如雷霆的海浪汹涌声音,印证着钟朝元曾经驻守道城时的厮杀过程。
在后面,连声音都消减了去,悬照的幻象,也只剩了最纯粹的晦暗。
于是,楚维阳也逐渐明白了钟朝元的魂魄真灵疯癫的真正缘故,正是被人极粗暴的用通幽秘法抹去太多心神记忆的原因。
那无疑是一种远超越生死恐惧本身的酷刑,教一位修鬼道阴冥法的道子在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之后,都仍旧因着那种残酷的记忆,而溃散去了一切神智,在保存着更久远记忆的同时,面对一切都只剩了癫狂的本能。
可即便如此,可那个所谓的庭昌山开宗立派的后手,即便是将钟朝元折磨到了这样的地步,也只是抹去了魂魄之中的一段记忆。
严格来说,钟朝元真个死在这人手中了么?
似乎也不尽然,尤其是考虑到钟朝元乃是阴冥法鬼修,似乎只有真正的性命皆毁,连魂魄真灵都溃散去,魂飞魄散时,才算是真个殒命了。
于是楚维阳也十分质朴的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人不敢、至少是没有去做的事情,自己也不该去做,尤其是在淳于芷提到甚么因果命数之后。
一念及此,楚维阳再看向身前,那一面通幽圆镜上,封存着钟朝元抵至道城之前的全数心神记忆,封存着他泰半的魂魄灵光。
那一面柳木鬼符之中,封存着钟朝元最后象征着性命存在的魂魄真灵,一道在失去神智后,又被楚维阳抽走记忆,遂连癫狂都渐次消失不见的魂魄真灵。
楚维阳明白,鬼符之中的那道真灵,如今的状态已是极限,再继续消磨下去,恐怕就只有真正的溃散开来,烟消云散一条路。
因是,楚维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这般看,断没有继续再将那魂魄真灵拆分、炼化的可能了,长久的封存在鬼符之中,也怕岁月销蚀有溃散的风险,如今看,反而只剩炼入宝镜之中一条路可走了。
不是如同早先时这样,只是将灵光封禁在蝌蚪文的篆纹之中,而是彻彻底底的炼入宝镜之中去,被禁制贯穿的同时,也被一众玄奥的篆纹包裹、庇护、滋养着。
一如今日法剑之中的淳于芷一般,宝器存在,则一点灵光不散,从某种程度上讲也仍旧存活着,乃至于跃出肉身藩篱,长生久视起来。
可最一开始的时候,淳于芷提及凝练宝器,是想着鬼符里封印着一道完整的离恨宫修士的魂魄,有他的道与法的支撑,足矣将通幽圆镜从符阵演化至宝器。
可如今,魂魄仍旧还是那个魂魄,可修士本身疯过了劲,只剩了痴傻……
似乎一切还需得是楚维阳自己出手。
一念及此,楚维阳擎举起手中的通幽圆镜,伴随着念头的涌动,倏忽间,一道蝌蚪文上,那封存的灵光再度显照。
记忆幻影悬照,仔细看去时,却是离恨宫里,尚且青涩稚嫩的钟朝元,在数部宝器凝炼秘法之中反复的观看与抉择之中。
宽大的书桌上,钟朝元的手正要按在一部道书上,眼见得便要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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