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间，将那凝炼成实相的玉瑗收起，蛇老遂借机猛地一甩袖袍。

良久的时间过去，蛇老那空洞漠然的双眸之中，似是终于有了些情绪的波动。

晦暗的天穹下，连绵不竭的层叠烟雨大幕的后面，原本是有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朝着百界云舫窥探而来，这会时，属于金丹大修士的目光隔空与这些窥探而来的视线一一对视，霎时间，等慵懒女人回顾了一圈之后，那层叠的烟雨大幕便恍若是一道道经幢帷幕一样，将百界云舫罩在其中，再不复有冒着得罪金丹修士的风险窥探而来的目光。

“师妹……”

再开口时，慵懒女人的脸上彻底消去了悲伤的情绪。

“一朝成空，不过大梦一场……”

与此同时，伴随着无量神光将她的身形包裹，属于金丹大修士的圆融气机冲霄而起。

下一瞬，她艰难的咧了咧嘴，似是想要笑。

话音落下时，原地里，已不见了女人的身形，再看去时，她赤着脚，身披着玄色大袍，凌空立身在船舫上空，风雨飘摇如故，可她遗世独立却像是在另一方寰宇间，丝丝水汽侵蚀而来，却无法沾染她分毫。

原本如巍峨山岳一般安稳的镇坐在汹涌风暴之中的百界云舫，倏忽间随着浪头高高地浮起，紧接着，复又在浪头涌过之后，狠狠地砸在了海面上。

“雨亭何在？”

也正是在百花楼六长老殒命在蛇老手上的同时。

这生死的闪瞬间，六长老没有念及任何人，甚至没有念及她自己，只是这样凝视着天地寰宇，这般感慨喟叹着。

“晦气！”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

伴随着一道浪头涌起。

冰冷的海水涌上了甲板，倾盆大雨中裹挟着厚重的血腥气息朝着闪瞬间灵光溃散的百界云舫砸落而来，登时间，秀丽的层叠经幢被雨水打湿，朱砂与灵墨混合在一处，将上好的灵纱污染了去，偌大的船舫上放眼看去尽都是泥泞。

而那怔怔的眺望着远空的视线也落回到了蛇老的身上。

可是连绵不休的嘈杂声音，都无法遮掩去那船舫本身似是不堪重负一样的刺耳哀鸣声音，仿佛是有木板断裂，有纹理破碎，有灵光溃散。

再看去时，蛇老掌心猛攥，紧接着，无穷血焰兀自悬照，将六长老的身形包裹在了其中，等再看去时，内中哪里还有六长老的身形在。

“九炼丹胎，炼得丹中之阳，方是金丹境界，我踏进去半只脚，方明白那是何等堂皇的巍峨境界，有的人未曾踏进去过，却已经有了相类的心境，有的人分明驻足着，实则心思早已经从丹阳中跌落下来。

紧接着，她喑哑的声音响起。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这会儿时，她的脑后有镜轮悬照，倏忽间无尽威压洞照四方，登时间将灵光一息间衰颓过一息的百界云舫镇压在原地，使其上光阴定格一般，不复再有变化。

只霎时间，立身在船舫最高一层的窗棂旁，原本神情慵懒的女人，倏忽间脸色一变，惊诧与哀伤交织在她的眉眼间，紧接着复又消散去，只剩了一声呢喃喟叹。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似你，似丹霞老母，似我自己，这般以阴私心思事金丹道果者，天机悬照，命数有应，必有灾殃化作劫厄，我已应命将去，然则尘世因果尚在，阴冥路上不远，蛇老，本宫等着你应劫丧命的那一日！”

……

原地里，只有那暗红色的血光之中一点点悬照出的百花神光的斑斓颜色，而后倏忽间化作一道灵光，被血焰包裹着，没入蛇老手中的猩红玉瑗之中。

话音落下时，慵懒女人

此时间，一间间静室之中，属于百花楼修士的惊呼声接连响起。

与此同时，六长老临死前的话似是仍旧萦绕在蛇老的耳边。

外海，极深处，百界云舫所在之处。

胧渺远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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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时，六长老的气音倏忽间戛然而止。

许是百花楼门人一生情多，至于极处，内里反而是真正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