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是某种被打破了轮转生息的恶性循环。
就像是九天十地的莽荒时代一般,也曾经出现过以攫取天地一隅的磅礴底气与自然菁华来生生跻身于地仙的,那暴殄天物并且竭泽而渔的修途。
但是,后来有了神境的修法,后来,饶是九天无算仙真,但是神境之上走错了路,诸天仙真也随九天而一同烟消云散去。
再之后,绵延了万古光阴岁月的新旧两道的道争,也是在真正意义上从两个不同的道途层面上磋磨与印证着万象道法,要从或深或浅的谬误之中,磋磨出真正的至道来。
甚至这一点,从而今四人的轻易挣脱而言,已然颇见得成效,倘若无视灾劫,在这撞开天门的证道之后,四人之中哪怕仅只有着一人成功,蹚出前路来,都意味着真正美好的新世在这片海疆之中诞生。
这才是真正,从原始莽荒之中,朝着瑰丽与斑斓,朝着万象繁浩的清朗,朝着真正属于生灵的昌隆变演的天地,变演的一世汪洋。
但是苍茫浊世并非是如此,诸掌握至道的三千原始凶兽并非如此。
这一刻,在那磅礴风暴不断的一下又一下的撕裂着楚维阳身周的岁月之力的时候,尤其是伴随着离世愈发渺远,那种风暴的汹涌激增本身,在至道的掌控之中,反而呈现出某种原始与不可揣度来的时候。
或许某一顷刻间,楚维阳身周浑厚的玉光仅仅只是被撼动着泛起波澜,有着不算是光阴被撕裂的岁月剪影随着灵光的翻涌而被烙印在某一光阴岁月的延展节点之上。
但或许正是下一瞬间,那真正足够撕裂楚维阳形神与道法的疯狂风暴在毫无端倪的情况下,骤然间涌现,在先天道器的剧烈嗡鸣声中,是海量的岁月之力从楚维阳的身周玉光之中撕裂开来。
并且那些灰蒙蒙的烟尘在同样的岁月与须弥的风暴之中,被不断的割裂,被不断的撕碎,被不断的在那被铺陈的岁月光阴的路上被延展开来,被锚定在了不属于楚维阳曾经涉足的岁月光阴里。
一息间,便仿佛是无垠的沧桑岁月流逝了去。
仿佛在这顷刻间,已经有着数之不尽的楚维阳,立身在了这苍茫浊世的各个须弥节点上,各个古往今来,或久远或抵近的不同光阴节点上。
被迫的,在这样的风暴之中,楚维阳随着那原始凶兽引动的汹涌攻伐手段,诚然安稳住了形神与道法,但是这一刻,楚维阳却被迫与那原始凶兽一同,在被动的贯穿了无垠的岁月和无垠的须弥。
这种变化,这种被动的铺陈与延展,伴随着楚维阳不断的深入那登天路上的天灾风暴而持续着。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里,楚维阳对于岁月光阴的流逝本身,对于光阴流逝里须弥的变化本身,对于宇宙辉光在明灭之间的轮转生息,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倘若昔年时,在那个莽荒的时代里,古之先贤始终在那条以古地仙修法竭泽而渔、暴殄天物的修行路上持续的走下去,而没有后续的玉京琼林盟书,没有真正变演之后的神境真人修途的定鼎。
倘若那谬误的循环不曾被打破,今日的九天十地会是甚么样的呢?
会否今日的天地,世内与世外的苍莽和野性,已然浑无有了甚么分别。
而在洞见了这样的浊世本质之后,楚维阳无端的生出了某种感悟来,或许而今的苍莽浊世,而今的那驻足在超脱的领域之中,掌握着三千至道的原始凶兽,便是那个曾经古之先贤以不成熟的古地仙法竭泽而渔的时代。
超脱的存在变身成了猎手,真正的苍茫一世成为了曾经所蕴养的生灵的猎场。
这或许便是在浊世变演过程之中十分重要的时间节点,或许依照能够推动变化,推动着某种拨乱反正,或许,这无垠一世的一切,都会朝着真正的万象斑斓,朝着天宇清朗变演而去。
但倘若真个谬上加谬,这样的恶性循环变成某种恒常不易的定鼎。
楚维阳无从知晓,他们算不算是这条路上的先行者。
当然,在更为长久的时间尺度上而言,或许早在九天十地的诞生之前,已经有过足够多的类似的九天十地的天宇诞生过,有着身为猎物,身为薪柴与资粮的生灵挣扎过。
但是他们失败了。
连那属于他们的旧世海疆也一同崩灭了去。
或许楚维阳他们便已经是苍茫浊世最后的希望,又或许他们也仍旧仅只是这无垠天宇变演的大时代之中最为寻常与微末的一处节点,今朝陨落之后,更为无垠的岁月光阴之中,仍旧会有这样的疆界诞生万象生灵。
但是对于楚维阳而言,对于诸修而言,今朝只有生与死,只有成与败的分别。
而想明白了这些的楚维阳忽然也正是因为洞见了这样的本质,而因之意识到,这些盘踞在超脱层阶的原始凶兽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它们甚至曾经便在古之仙真的手中真正陨落过。
而楚维阳也真个意识到了,古之先贤给予这样的存在以“原始凶兽”名讳的真正评判所在。
那原始的变化,那凶戾的兽性。
这是原始凶兽驻足在超脱层阶的强大之所在,但也是其驻足在超脱层阶的不完美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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