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觉得一个从小被困在方寸之中的少年纵使再通透，阅历毕竟有限，能讲出一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罢了，应是不懂那些在尘世里打滚几遭才能明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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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况回想起那日那个少年把书递给自己的模样，平静的表情之下似乎暗藏波澜，带着一点小小惆怅对他道，“阿况，这东西看看便罢了，玄学之所称之为玄，盖因飘渺难以琢磨，脚踩玄机登得再高也不过是虚无，唯有脚踏实地方才能稳稳当当。”

这本书中记录了陈元每一次卜卦的细节，单看问题不大，但中间夹了一张有崔况字迹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

原以为陈元与自己经历相似，应当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不料傻子终究只有她自己。

陈元被害之后，崔况心中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陈元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年，那浑天令一职也是白担个名头而已，究竟是何人想要治他于死地？

崔况没回答，见礼部官员离开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递给崔凝，“他被害可是因为这個？”

下令让陈元不准踏出观星台的人可是陛下！这话是在怨怪陛下吗？

崔况本就对玄学颇有兴趣，注意力自然都放在卜卦解挂之上。

“后来我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他住进乐天居后，便说这册书刚刚写完，叫我拿回家自己看，莫要给外人看。”

崔况打小就是人精，见他犹豫便没再强求。

“陈大人一生囚于方寸，生前便希望出来看看，想必也不愿身后还在那里。”崔凝道。

他们自然无所谓，就怕到时候有人挑理。

崔况见她没有否认，脸色微白，“我第一次找他玩，见他在写从前卜卦的故事，心中好奇，便问他写完之后能否借我读几日。”

“我昨夜才察觉这书中另藏玄机。”

答案并不难想——陈元身上能让人图谋的不外乎就是这推演卦象的本事。

那官员偷偷瞧了崔凝一眼，见她面色异常平静，心道这位小崔大人可真是敢说。

略显迟疑道，“原本是打算从观星台发丧，但崔状元坚持要从这个宅子，我等也不好为此事去请示陛下……”

当时陈元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自幼极为聪明，发现第一个解出来的竟然是一个人名，他还以为自己弄错了，用同样的办法继续解，渐渐有更多的人名出现。

崔凝知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眼下心中对皇权、皇权斗争腻味极了，只说出这句话已是极为克制。况且，她也并非是怨恨谁，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欺苦命人，陈元这短短一生就像厄运循环，也不知得了几天快乐。

崔凝以己度人，她到崔家之后，只觉得仿佛掉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因此二师兄骗她会去到方外之地，她一开始是打心底里信了八九分的。

崔凝一脸疑惑地接过翻开一目十行的看了几页内容，惊道，“你从哪里得来这个？”

“那些东西，他真能用上吗？”崔凝道。

带着这样想法，崔况再看这本书时便发现其中的玄机，立即从榻上爬起来连夜解谜。

丧事如何，崔凝并不太在乎，陈元想必也不会在乎，他生前拥有的东西太少，就连绘制的各种星象图原稿都因要整理成册被拿走，陪葬品里属于他私人的东西竟然只有一些衣物，以及崔凝姐弟送给他的东西。

说罢，他又十分放心的笑了笑，“阿况是天才，是君子，必是不屑旁门左道的。”

崔况道，“我拿到这册书之后，起初只觉得故事有趣。”

礼部官员见她神色恹恹，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原来，他什么都懂。”崔凝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