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州守不守得住，是我季怀真说了算，我倒要看看是谁着急，借那群老顽固十个胆子，也不敢趁着我不在就商议迁都。”

“他今天发现你了。”

季怀真不吭声，半晌过后，燕迟悄悄起身来到床尾，借着黑暗的掩护，季怀真不知他要做什么，身体快过脑子，手下意识伸向枕下的匕首。

这原是他的老毛病，天一冷就手脚冰凉，只是原先三喜伺候他伺候得无微不至。他心中记挂着许多事情，早就忘记这般滋味。现在三喜一走，季怀真也懒得吩咐旁人，倒是这个叫燕迟的小子细心的很。

白雪下意识看去。

白雪自觉低头，瞬息过后，依然等不到等着季怀真下一步指令，她疑惑地抬头去看，却见季怀真眉头紧锁，定住不动了。

展开，里面装着枚巴掌大的泥封。二人围着桌子研究陆拾遗留下的狼牙紫泥诏书。

“先前在上京的时候，没什么钱，用不起碳，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娘就是这样把我的脚抱着。”燕迟知他没睡。

黑暗中久久无话，燕迟轻声道：“你睡了？”

他轻哼一声，眉梢掩饰不住狂妄。

“耽搁就耽搁，急的又不是我，我此番前去只是与夷戎人议和，还有那群鞑靼蛮子虎视眈眈，等来年春天一到，他们必定要翻过镇江三山一路东进直逼恭州，恭州是那群只拿俸禄不干活的世家大族的封地。恭州一破，你猜离上京还有几城？”

万事俱备，季怀真终于放心行动，取下狼牙坠放在一旁，破坏原先的紫泥封印，诏书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白雪正要领命而去，季怀真又不耐烦道：“等等。”

季怀真嗯了声，敷衍道：“上京的冬天最冷，好在你们只待了七年就被你爹接回去一家团聚。”

他在梦中也机警得很，季怀真推开门的一刹那就翻身坐起。

下一刻，脚上一轻，原来是燕迟为他脱了鞋。

季怀真冷笑起来：“人都傻了，弄权之术倒是没落下，以为这样就能防住我？去把这些字一一誊下来，打乱顺序拆成几份，在汾州，和周边城镇里找人来译。”

白雪一怔，立刻道：“那属下次小心些，明天再试他一试？”

白雪哦了声，看季怀真的目光有些狡黠和幸灾乐祸，不等对方恼羞成怒拿东西丢她，立刻转身跑了。

——他要确保这诏书上的内容。

季怀真心中不爽，也懒得给他好脸色，直接穿着鞋踩过燕迟在地上狗窝一般的铺盖，躺到床上去。

白雪犹豫道：“这样一来，怕是又要在汾州耽搁好些时日。属下怕大人从敕勒川回来时，赶不上计划筹谋迁都一事。”

只是这份细心也不是分给他季怀真的。

只见那诏书上的字圆转浑厚，晦涩难懂，竟是拿大篆写的，只在末端以夷戎人的文字，又译一遍，可不管是大篆还是夷戎人的字，季怀真都不认得。

这傻小子给他盖上被子也不走，又坐回床尾，一双大手把季怀真冰凉的脚掌捂在怀里。

外面守着的人听见动静，正踟蹰着是否要进去，就见季怀真一整衣袍，没事人一样出来了。

他目光阴沉沉地盯着那诏书，半晌后突然轻笑一声，继而把诏书往案上一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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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时，燕迟已经睡着。

白雪说道：“这狼牙瞧着像夷戎人的东西。住在草原上的人很信奉狼神，彼此好以狼牙为信物。”

皇帝有后手，他季怀真也有。

季怀真没吭声，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对白雪摆了摆手，做了个赶人的动作：“不用了，那小子对陆拾遗一腔深情，不是来要他命的。”

季怀真的目光又落在那份诏书上，面无表情，目光沉沉，片刻后突然大发脾气，把案上的纸墨砚台全部扫下去。如此还不过瘾，又把矮凳一踹，气喘吁吁地露出一个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