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燕迟跟人比射箭。
他们默默站着,各自无话。
燕迟突然道:“我已知道你二人是亲兄弟了。”
季怀真麻木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长得一样,命却不一样,他什么都有,我连字都不认识。”
燕迟看他一眼。
若只是单纯的恨,又或单纯的爱倒也好说,偏得都是爱恨交织,欲罢不能。季怀真恨燕迟只认陆拾遗,燕迟恨季怀真骗自己,可到生死关头,二人本能的反应却又出卖一切。
塞外的风吹得季怀真脸上疼,心里苦,头一次这样狼狈,头一次这样后悔将真心给出去,他怔怔看着眼前的羊群,突然疲倦难忍,平静道:“小燕,如今这样,也莫说什么爱不爱的了。你恨我骗你,还惦记着陆拾遗,我季怀真眼里也容不得沙子,万不会当人替身,你我二人,左右也就这样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放我走,来日我重回大齐朝堂,定全力维系大齐与夷戎的关系。你我之间发生的一切,我一字都不会同陆拾遗提起,你若想和他再续前缘……”
话及至此,想到那一天迟早要来,季怀真竟是心中一痛,忍不住去想陆拾遗和燕迟站在一起的模样。
他喉头酸涩不堪,忍下不快,强颜欢笑道:“算了,那是你同陆拾遗的事情,与我季怀真无关。”
燕迟朝他看过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那目光中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季怀真又一笑,故作轻松道:“你别那样看我,就当你我是露水姻缘。毕竟当初是你自己认错人,一头扎我怀里的,也别觉得是我骗了你,大家都是男人,睡一觉也没什么,左不过是骗你陪我上床罢了。”
他还想再说,燕迟却突然打断,直勾勾地看着季怀真,哑声道:“不说陆拾遗,就说你和我。不是骗我陪你上床,也不是旁的有的没的,你知道你骗我什么了。”
季怀真一怔。
燕迟眼眶微红,较真又固执地看着他,计较地重复一遍:“别把话说得那样好听,你就是骗我了,你知道你骗我什么了。”
说罢,竟是不再看季怀真一眼,拨开羊群,从中间穿了过去。
季怀真愣在原地,被一群咩咩叫的羊拱来拱去,脑中反复想着燕迟的那句他骗他了。他季怀真不骗财,勉强骗色,顶多又算计了对方的身份,可他骗得最多的,却是拓跋燕迟独一无二的真心。
这一刻他嘴角想笑,眼睛却想哭,他心知肚明,他赢了,他终于赢过陆拾遗一回,抢走了属于他的姻缘,却将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他和燕迟,再也回不去了,干脆就此分道扬镳,以后再也不相见。
季怀真赢了,也输了。
不晓得在原地站了多久,直至羊群散尽,风吹得他脸干痛。身后一队夷戎士兵跟上前来,一人以别扭的汉话说道:“大人,瀛禾殿下有请。”
他们呈包围之势,无奈之下,季怀真只好被“请”去瀛禾帐中,进去一看,燕迟早已等候在此,并不去看季怀真,一军医站他身后,为他处理脑后那个被季怀真打出的血包。
瀛禾大马金刀地往塌上一坐,一看他肩膀,笑道:“这是被狼咬了?有劳军医也为这人大人看一看。”
季怀真道:“叫狗给咬的。”
燕迟满脸不自在,全当没听见。
瀛禾的目光在他和燕迟之间一转,明白了什么,挥手命军医退下,目光紧紧盯住季怀真的脸,突然道:“你是如何威胁说服陆拾遗,冒充他来敕勒川的?”
季怀真一怔,突然意味不明地看了瀛禾一眼。
这人话里话外和陆拾遗关系非同寻常,季怀真起先以为瀛禾就是陆拾遗在敕勒川的靠山,可现在听来,二人之间也是虚与委蛇的很,否则互换身份这样重要的事情,瀛禾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会用“冒充”一词?
见他不发一言,瀛禾又补充道:“听闻季大人审讯手段了得,自知被审之人到最后都要吐个干净,还不如一开始就乖乖配合,白挨了皮肉之苦。”
话音一落,已是有人搬来刑架。
燕迟面色一变,猛地看向大哥,正要出言阻止,不知想起什么,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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