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他离开大齐?就因为你们二人不对付?季怀真这样待我,我不杀他已算仁至义尽,你却还想叫我心软。”
燕迟在院中躺椅上,只见他面色苍白,相比之前削瘦不少,两颊微微凹陷下去,整个人显出几分凌厉
在她身边,只是心力交瘁,自此以后落下病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陆拾遗最后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在燕迟不知道的地方,陆拾遗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可他同燕迟说话,不拂他的意,却和燕迟身份无关,只因他是那人的弟弟。
陆拾遗把这消息告诉燕迟。
可陆拾遗一脸正色,开诚布公道:“皇帝年事已高,近年来又昏聩,当今太子是季怀真的外甥,他只有四岁,谁能保证皇帝能活到太子长大成人?若太子提前即位,季怀真就是摄政王,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再清楚不过。一旦他得到权利,必定党同伐异,谁又能保证大齐的未来?若他真是辅佐之材,就算我陆拾遗和他不对付,也绝对别无二话。”
燕迟曾那样想见到陆拾遗,可如今终于见着,二人却各怀心思。
人人皆知陆拾遗与季怀真为死敌,就连燕迟也这样想。
陆拾遗看着燕迟,却更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半晌过后,突然自嘲一笑:“……本意是骗你心软。想叫你心软,带他离开大齐。现在看来,也不管用了。”
四目相对间,燕迟眼中只余坦诚,陆拾遗对他更无私情,许是因为瀛禾的关系,看燕迟更像是看小辈般。这迟到了数年之久的对视于此时终于发生,来的不合时宜,来的阴差阳错。
“……我顺水推舟应下,是怕露馅。因我和季怀真在皇帝授意下时常互换身份,皇帝命我二人以对方身份浸入对方势力,若发现朝中大臣的异心异动,随时向皇帝禀报揭发,这是他用来控制两家权臣,维持朝政平衡的手段。”
燕迟沉默着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在慧业馆错放的少年心意,当真一去不复返了。
至于第一个孩子,与那无辜被剖出的女婴,被那女奴的丈夫带走,后为了生计,又将二人辗转卖给其生父——那个烂赌的侍卫。
可惜季怀真不是。
二人一时无话,许久过后,燕迟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陆拾遗脚步一顿,微微侧目,想起多年前在慧业馆中,少年在角落时望向自己的炽热眼神。
彼时谁也不知,这个无人疼爱,命途多舛的弃子,日后竟会一路平步青云,官拜太傅。
第二日、第三日,这小子都似自虐般,强迫自己的脚伤快些恢复。
“你好好休息,要什么同我说就是。”
陆拾遗听罢,只吩咐仆人不必打扰他,燕迟若要什么,给他就是。
“他当然知道。”陆拾遗低头看他一眼,“你可知季怀真得势以后,第一个设计杀的是谁?就是我与他的外祖父。”
只字不提瀛禾。
他的为人,他手握权利时的样子,没人比燕迟更清楚。
恭州战事结束,夷戎与齐军联手大败鞑靼,直把战线又推回镇江三山外,瀛禾派人来报,要大齐把七殿下平安送回,若不从,便直接大军压境,从恭州再开到上京去。
见他沉默不语,陆拾遗便知他听进去了,当即点到为止,正要离去,又听燕迟道:“……你第一次在慧业馆见到我,是不是那时就知我是谁?你顺水推舟装作应下,是不是顾忌着我的身份?”
燕迟喉结一滚,艰难开口道:“他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如此一月下来,燕迟脚伤恢复,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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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迟整整三日闭门不出,据照顾他的老仆说,第一日,燕迟似丢了魂般,只往塌上一倚,一言不发,第一日傍晚时突然开了窍,哆哆嗦嗦下床,不知在跟谁较劲,明知自己脚伤未愈,还非得扶着墙四处走。
他陆拾遗也有爱屋及乌,动恻隐之心的时候。
其实那天燕迟一来,陆拾遗就注意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