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真心绪不宁，被五花大绑也不老实，仗着两条腿能走路，在屋中乱晃，一路磕磕绊绊，故意制造出不少动静。外头守着的下人见他如此，只好去禀报燕迟。

“汶阳凭栏村一战，我带兵回去，是不想看你死，不是因为

季怀真搜肠刮肚，一张老脸也不要了，只好道：“……在敕勒川的温存迁不只是逢场作戏，打你三哥那一巴掌，替你赢回叶将军的佩刀也不是别有所图，没有无动于衷，看你受罪，我从来没有无动于衷过……”

“你不是不愿同我成亲？你季怀真不是早就做好了遗臭万年的准备，不想我二人的未来了，”他冷冷开口，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你不是不想活了？”

季怀真吓得一抖，自知这次无法再蒙混过关了，再嚣张不起来，强硬不起来，低声道：“……以前想过，现在不想了，不骗了，想好好活着，想跟你回凭栏村。”

阿全一知半解地“哦”了声，乖顺地依偎在季怀真身上。少顷，脑门上一凉，阿全“咦”了声，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下雨了。”

季怀真哑声道：“……没有。”

无人回答他。

拓跋燕迟一身红衣，宽肩窄腰，恍惚间又回到了从前在汾州第一次成亲的时候，看向季怀真的眼神中翻涌着万千情绪，配上那冷若冰霜的神情，一时间分不清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燕迟又凶道：“——说！你不交代清楚，这亲便不成了！”

没人来掀他的盖头，季怀真便自己掀，挣扎两下，把那盖头晃到地上后便迫不及待向四周看去。见这喜房之内，满目皆红，红绸高挂，床上铺着桂圆花生，桌案旁，一左一右竖着两个牌位，季怀真看不清，字也认不全，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但见左边那处竖着叶红玉的长刀，右边摆着梁崇光的佩剑，便什么都懂了。

“继续！”

“小燕……”

可他看向季怀真时，眼中本能的怜惜爱意，却是从未变过。

“小燕？”

季怀真嘴巴张张合合，他的喉咙突然痛起来。

季怀真低声道：“舅舅这是……太高兴了。”

季怀真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他忐忑不安地坐着，有人来扶他，他便跟着弯腰出轿，有人引着他，他便跟着往前走。周围不知不觉静了，唢呐锣鼓声越飘越远，有东西接二连三碰上季怀真的头，猜着像是红纸灯笼。

燕迟忍着眼泪，不住粗喘，强硬道：“没说完，还骗我什么了！桩桩件件，你今日都给我说清楚！”

外头唢呐锣鼓敲敲打打，花轿一停，一人倾身进来，季怀真听到阿全喊道：“爹！我舅醒啦。”

他怔怔转头，看着眼前这人。

“……还有？”

燕迟半晌不吭声，继而猛地一声暴喝：“骗人！”

“我想活着，不想看你同别人成亲，回临安皇宫不是去找姐姐的，是去救你的——右手的箭靶，也不是督战时落下的，是当初在上京边界逃避李峁追杀时替你挡的……再使不了枪了。”

那人没吭声，把阿全抱了出去。

阿全懵懂道：“舅，你怎么在发抖啊，你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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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怀真又一抖，狼狈至极地开口了。

这是两年前在上京大牢内，季怀真对燕迟说过的那番另二人都伤筋动骨的话。

来人把他安顿在一处卧房内，便出去了。

季怀真低着头，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身前垂着的狼牙吊坠，霎时间静了。

过不一会儿，房门打开，又关上，察觉有人向他走来，手伸到盖头下，一条窄长黑布落在地上。

“还有呢？”

燕迟双眼通红地瞪着他：“多着呢！”

季怀真追问道：“燕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