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文泰帝残暴乖戾,忌讳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内侍和宫女来往本就不多,又刻意避嫌,只在奉茶添墨时有过几回擦肩而过。
鱼郦扑进他怀里撒娇,又开始打哈欠,赵璟便陪着她回去歇息。
他不是不想知道鱼郦这五年是如何过来的,不是不想问,而是一旦问了,这里头总有一个永远也绕不开的人。
崔春良颔首:“有过几回照面。”
鱼郦有些恍惚,这个场景莫名熟悉,好像在从前上演过。
她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她挨了杖责,身体刚刚将养好,不想干躺着吃白饭,就帮着狄姑姑给瑾穆熬羹,有雪霞羹,有玉蝉羹,各种各样,但瑾穆吃得很少,他有太多要侵占用膳时间的公务,也有太多会影响食欲的烦心事。
他很心疼赵璟,一边往炉里添炭,一边苦口婆心地劝:“殿下该爱惜身体,不要仗着年轻不拿着当回事,等到老了会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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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赵璟有些懵。
赵璟如常上朝理政,下朝后崔良春领着御医来给赵璟换药。
崔春良说不知:“萧姑娘就在东宫里住着,殿下为什么不自己问她?”
瑾穆吃惊地看她,调笑:“这下可成了烧火丫头。”他滑过她被火灼破的袖角和沾染炭灰的裙裾,随口道:“尚宫局新送来了几匹布料,你去挑一挑吧。”
但鱼郦仍旧每天勤勤恳恳,熬了一锅又一锅,倒了一锅又一锅。
她摇头,却万分流连于赵璟的眉目,舍不得移开眼,轻声问:“我能不能亲亲你的眼睛。”
他捏住鱼郦的鼻子,故作气恼:“女登徒子。”
直到有一天,狄姑姑领着瑾穆来看,笑着说:“奴没有骗殿下,每碗羹都是姑娘亲自熬的,殿下如果不喝,那可就枉费了姑娘的一番心意。”
赵璟追问他知不知道鱼郦为什么被杖责。
崔良春是城破当日被困在宫里的老内官,被赵璟顺手救了,才发现他是前朝文泰帝身边伺候书墨的秉笔太监,便将他留在身边,主理东宫庶务。
嵇其羽连忙举手投降,一溜烟地跑了。
崔春良觉察出赵璟的低落,将话题岔开:“不过后来姑娘去东宫当差,奴有幸倒是又见过几回。”
当年的李雍明才六七岁的年纪,文武皆已开蒙,文有龙图阁学士授书,武有皇城司中郎将,而明德帝空闲时也会亲自指点。
赵璟问:“那她后来为什么去了东宫?”
鱼郦遽然惊醒。
鱼郦瞪眼:“你说谁是鬼?”
嵇其羽念叨:“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赵璟刚翻开从韶关送来的军事邸报,萧琅的话总在他脑子打旋,看不进去邸报,索性合上,问崔良春:“你从前是文泰帝身边的人,可见过萧姑娘?”
他沾了年轻修武的光,只发热一晚,几副外敷内服的药下去,倒是不影响日常活动。
这一桩事崔春良只知道个大概,文泰帝下令杖责,内侍通风报信,当时还是太子的明德帝仗义相救。
当时崔春良奉命往东宫送一份要紧的奏报,刚进阆苑,便听见孩子的欢笑声传出来,他站在游廊看去,见李雍明一直练的剑到了鱼郦的手里,明德帝亲自为她摆弄出剑的角度,而那孩子则坐在廊檐下,十分捧场地鼓掌:“萧姐姐好棒。”
鱼郦在东宫做了一段时间的“烧火丫头”,很快就被明德帝指派去照顾他的独子,当时的扶皖郡王李雍明。
鱼郦踮起脚,柔润的吻落在他的眼角,她笑得意满:“就是这样。”
那夜的父子纷争,拳脚相向并没有将矛盾激化,朝堂禁宫风平浪静,又或者只是表面的平静。
鱼郦目光迷离,抚向那俊美的眼眉,赵璟握住她的手,笑问:“怎么了?见到鬼了?”
赵璟愣了愣,颊边悄然飞上两边酡红,一直漫到耳尖。
赵璟藏着甸甸的心事,神色复杂地觑鱼郦,半晌才道:“尚宫局送来几匹料子,要给你裁衣裳,等你睡饱了,也吃饱了,就去挑一挑,从前的衣裳都不要了,以后只穿新的。”
赵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