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徐没有绷住,回头向王大勇胸前就是一脚,刚好踹再王大勇胸下肋骨处位置。这一脚,竟然把固定严实的审讯椅踹得应声倒地,王大勇当然也被带倒,他闷声一哼,再无他话。
“天亮前,必须拿到口供。”
程兵浑身都透着杀意,他的表情已经扭曲到了极点。审讯室里的状态已经不能用血脉偾张来形容,小徐的牙龈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
程兵一句不带什么情绪和立场的话,成了三大队每位刑警的发令枪。
已经查不出王大勇身上的每一拳到底是谁落下的,审讯室的狭小空间充斥着拳拳到肉的击打声,那声音有点像从底部拍罐头,空旷,但每击必有回响。
三大队的兄弟们,包括程兵都没有预料到,命运的审判即将来临。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马振坤,他发现地上的王大勇没有任何反应。此刻,他跟夜宵摊旁边的东石门派出所所长共情了。
“你别给我装死啊!还没打你呢!”
其他兄弟们还在嗷嗷叫着往上冲,马振坤冷静下来,以头部为支点,他拽起了王大勇立在审讯椅上。
马振坤手上非常滑腻,他往警服上蹭了一下,意识到那全是王大勇身上的虚汗。
不管王大勇怎么控制身体的抖动,这个过程无法逆转。
或者说,这时他已经没有了意识,所有外显的状态都是脑干做出的最后一搏——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直翻白眼。
蔡彬喊道:“程队!他不太对!”
程兵这时才真正看了看王大勇的表情,他的心脏就像坐了什么机器一样被输送到地心深处。
王大勇在咳嗽,但吐出的不是唾液,而是夹杂血丝的白沫。他抖若筛糠。
审讯室内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9月26日,我国秦岭淮河以南的平均气温是二十三摄氏度,小徐竟然感到一阵阴冷。
“快送医院!”
廖健和蔡彬架着王大勇出了审讯室,马振坤紧跟着出去打辅助。
审讯室里只剩下程兵和小徐两个人,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啊?”
程兵突然问小徐。
小徐直愣愣地盯着审讯室的灰墙,没有回答,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程兵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等多年后再回想起这一幕,他笃定地相信自己根本没有说话,他以为的一切对话只出现在他的脑子中。
“什么声音?”
“到整点了吧,车站的大钟整点报时了。”
“我们离车站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听到车站的钟声。”
“此刻,我们唯一能听到的钟声,就是命运的丧钟。”
号子
看守所的监房按数字编号,嫌犯进来后也被编号,传唤嫌犯时一般不叫名字,而是叫号,故称“号子”。
来到这里的人,没有名字,没有性格,不见荣耀的过去,不辨期待的未来,脱光洗净,能带进号子的,只有必须被救赎的罪孽,和那也同样被编了号的,日复一日的现在。
这间号子是个四米宽八米长的平房,颜色比三大队的审讯室还灰暗。房间左侧,半米高的通铺上挤着十几张床位,看起来就像公墓的骨灰盒。过道上置一杂物柜,里面内含乾坤,一些平日的违禁品,烟或打火机等,都藏在里面。这里是管教们每次巡查的重点区域,奇怪的是,一到巡查,杂物柜内部都非常整洁合规。杂物柜后是盥洗池和毛巾牙刷台,盥洗池上面有一面镜子,凭借人力根本无法打碎,不给轻生者任何机会,牙刷也是特制的,根本无法作为武器。再往里,转角有一蹲厕,故意没有做任何遮挡处理,羞耻心,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铁门的钢条间有一小口,那是打饭的地方,上面的墙角贴着一个用铁网包起来的监控器,再往上,是一台21寸的破旧彩电。说是彩电其实有点不准确,它每天兢兢业业播放新闻,早已年久失修,大部分时间画面都是黑白色。此刻,十几名凶神恶煞的嫌犯正百无聊赖地盯着彩电里播放的政法特别节目。他们的眼神里没有虔诚,没有虚心,也没有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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