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一伸手,老干子早就撕下宾馆的留言本,刷刷写了一行字,递过来一张纸条。
老干子突然站起来,附在老于耳边,轻声嘟囔了几句。
程兵双手合十,作了个揖,他的余光瞥了瞥,那个坐在床边的老干子微微皱了皱眉,这褶皱瞬间也爬上了程兵的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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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搞事,也不适合抓人。
老于没接,示意老干子递给程兵。
走廊尽头的房间没锁,房门虚掩,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老于略作思忖,颇为同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抛弃了程兵,目光和马振坤交战:“想进门,得先拿个投名状。不是不信你们,这是规矩。”
马振坤自然不避讳,他和程兵一样低眉顺眼,但气势一点不差,显出一种对门道的熟稔,他和程兵对视一眼,一齐说道:“好的,于哥,规矩我们懂。”
姑娘推开门,这是一间充斥着八十年代气息的古早套房,与外面日新月异的特色酒店相比,它似乎还在遵从某种灰色的秩序。套房的客厅被无形地划分成几个区域。四个人围在一台麻将机前,不知道有什么新玩法,每个人身前都垒放着牌堆,形似四台对射的坦克,筹码和现金就大大方方摆在桌上,他们吵着喊着,根本没人看程兵二人;旁边的沙发上斜躺着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个特制的矿泉水瓶,瓶身被切成两半,上半部倒扣在下半部,呈漏斗的形状,瓶子里烟气缭绕;坐在沙发最中间的那人手持遥控器,飞速换着电视台,电视是静音的,他们不看也不想听,只是追求换台时那闪光的刺激;客厅最里面有三四个人穿戴整齐,正在往行李包中装着什么,他们不像是要出远门,包里没有衣服,都是各式各样的工具。
蔡彬下意识地摸了摸中控台,才发现此处已经没有了警灯开关,他开的只是一辆出租车。他苦笑着摇摇头,熄了火,车钥匙没拔
单人床旁坐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他双臂拄在膝盖上,双手在鼻尖合十,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思考。
马振坤往后退了一步,显得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看向程兵,不过,他把这种情绪直接掩饰成对程兵的服从。
被称作“于哥”的男人摆了摆手,姑娘留下一句:“红中哥的东西就是他送到家里的”,便识趣地离开。
老于一皱眉:“有问题吗?”
程兵定睛一看,那是一串精确到门牌号的地址。
十二个小时过去,凌晨两点,纸条上的地址变成真切的建筑物,出现在三大队五个人面前。
姑娘轻声叫了句:“干子哥。”
月朗星稀,只靠星光也能清晰看清建筑物外墙挂着的空调外机,冷凝水滴答而下,这丧钟般的响声已经跟随了五个人七年。
这是条前后都看不到尽头的乡间小路,没有路灯,一辆湘a牌照的出租车关闭所有光源,怠速停靠在黑暗之中的丁字路口。
“五六年。”程兵露出求人办事的表情,“跑长沙大半年,干得不顺手。”
程兵没说话,接过纸条沉默地看了五秒钟,随后说道。
卧室房门紧闭,这次,姑娘郑重地敲了敲门。
男人微微点头,示意三个人跟双人床上的男人打个招呼。
“我。”姑娘轻声喊了一句,冻结解除,嘈杂声恢复如常。
老于不仅瘦,还矮,他踮起脚尖,拍了拍程兵的脸,目光又落在马振坤脸上。
“和红中一起蹲过大窑的,他信你,我就信你。”
老于张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程兵二人的目光都看向老于,这个人年龄比那个老干子还要小一些,无论怎么打量,他都不像是某个地下链条的掌控者,更像是在公司坐办公室的文弱职员,或是精明的江南商人。
程兵不动声色:“我堂弟,他也干过。”
酒店的面子工程只做到电梯内,走廊的地毯上飘着一层浮灰,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打扫过了,每平方米起码有七八个烟头烫过的痕迹,似被打烂的靶子。
直到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姑娘才松了一口气,引着程兵和马振坤走进去。
“这地方在岳麓,你们今晚就去做一票,测测你俩的能耐,得手多少算多少。”
老于接着问:“干了几年了?”
卧室里是一对子母床,形似家庭房。
姑娘又叫道:“于哥。”
“没问题。”
姑娘对着大家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接着便带着程兵二人停在卧室门口。
姑娘轻轻敲了敲门,屋里仿佛得到了神奇的指令,瞬间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