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几个,新年好!”
程兵把三大队其他人挨个拽过来,狠狠搂在怀里,那互相问好的声音最终变成了呜咽,接着演化成放声大哭,他们都哭得不能自已,哭声和烟花一样此起彼伏。
闹了累了,他们都靠在饭店外的墙上,烟花声渐息,冷空气裹挟着电信号,把《难忘今宵》的歌声送到每个人耳边。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或海角……”
蔡彬愣愣地望着夜空,很久都不动一下,小徐靠在蔡彬身边,泪痕已经变成了脸上的冰坨。
“神州万里同怀抱,共祝愿,祖国好,祖国好……”
多余的酒精化作泪水,刚刚无法开口的话语变成哭声,廖健卧在程兵怀里痛哭流涕。
“告别今宵,告别今宵,无论新友与故交……”
台平市一座不起眼的居民楼内,马振坤从电视机旁边离开,站在房间北向的窗边,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台平的烟火之上,而是飘向更北的北方。李春秀也走过来,靠在马振坤怀里,马振坤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李春秀刚要说什么,马振坤就摇摇头。
“明年春来再相邀,青山在,人未老,人未老……”
被烟火点亮的天空中,两道相隔千里的目光在星河下相交。程兵的目光也没有停留在台平,而是飘向更南方的茂名。
他的目光比之前人生中任何一刻都要坚定。
分别
舞台,掌声,大礼堂里特有的味道。
呈环绕布置的射灯刺得程兵双眼干痛,他一阵恍惚,把手挡在眼前。
台下人头攒动,每把椅子上都有一张期待和认可的脸,程兵还看到了刘舒和慧慧,她们坐在第一排,刘舒的头发烫着卷,慧慧还没妈妈高,坐在高椅子上两腿直晃悠,碰不到地面。
这是在……表彰?
程兵一回头,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三大队的兄弟们,骄傲和自豪从他们的脸上荡漾开,藏都藏不住,大家都穿着老式警服,警徽闪闪发亮,连老张都是程兵记忆中刚进三大队时,那最年轻的样子。
再侧头,陈局迈着标准的步伐走过来,手里捧着奖状,眼里满是对程兵的疼爱。
“别动!举起手来!我是警察!”
程兵震耳欲聋的喊声响彻礼堂,垂下的幕布开始播放三大队实施抓捕行动的画面,可无论程兵怎么眯起眼睛看,都看不清屏幕里被他按在身下的那张脸。
是王二勇吗?
程兵甚至朝前走了两步,屏幕不但没变得更加清晰,反而飘荡起了波浪般的条纹。突然,这条纹溢出屏幕之外,老张、刘舒、慧慧、陈局,还有三大队其他的兄弟们,都被裹挟在这条纹之中。
程兵呼喊了两声,伸手去抓,却只能抓到一片虚无。
世界瞬间倾斜。
“啊!”
程兵大汗淋漓地翻身而起,手依然挡在眼前。拿开手,低纬度特有的光线角度直射他的面庞。
台平?长沙?德阳?沈阳?浑浑噩噩,程兵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眼前的世界依然没有从倾斜当中恢复,他一偏头,看到了水波,这才意识到,王二勇并没有被抓住,自己现在身处广东茂名,就是奔着王二勇来的。
这是一条最常见不过的木质渔船,表面涂了蓝绿不辨的防腐油漆,船舷上涂着“粤渔”的字样,后面是一串编号。几株海草随意地搭在船缘,好像整个大海的腥气都是它们散发出来的,船尾还散落着刚刚收起来的渔网,一只小小螃蟹腿被渔网缠住,试了几次都无法脱身,最后,它竟然惨烈地自断一肢,这才一溜烟地逃回水中。
程兵不禁想到,王二勇要是有这样的魄力,自己穷极一生,是否都没有再抓住他的可能?
此刻,程兵正光着膀子坐在船尾的救生圈上,他被晒得非常黑,四肢和躯干同样的颜色,跟渔民没什么两样,长时间的暴晒让他的后背爆了皮,一跟救生圈粗粝的表面接触就磨掉一块,可程兵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海上就是这样,风一吹,不热,但是浑身都像被烫伤一样狼狈。
程兵向大海深处眺望,明明是海面,远处的水域却透着内陆水域一样的碧绿和清澈,这让程兵想起湘江,想起绵远河,想起浑河。
离渔港越近,水面的颜色越深,油花和污渍污染了水面,等到了程兵所在的渔船边,如墨的蓝黑色沿着渔船行驶的方向,在船尾划开,好像就因为程兵的动作和坚持,才导致这不雅的一面。
程兵回头一看,鳞次栉比的渔船密密麻麻塞在港口里,每条都喷着柴油的臭气。
不,不是因为我和我这条船。
程兵否决。
他关了发动机,单手摇晃着船尾的机桨联通式引擎,只通过摆舵控制方向,渔船带着他随波逐流,在这些停泊的渔船之间穿梭,却从未跟它们发生过擦碰。程兵控船已经很熟练了。
他的目光如探照灯,在各条渔船的甲板和船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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