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找不到王二勇,你想没想过有可能是因为他不再作恶了,他想变成好人,老天再给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程兵好像没听到,连头都没回,他向前扎了一个猛子,消失在河面。
等蔡彬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登上了河岸,湿淋淋地朝主路上走,并没有回头。
“你要不要也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啊!”蔡彬喊得声嘶力竭,“咱们都给自己个机会好不好?”
程兵还是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像举着一把需要细心呵护,躲避风吹雨打,才不会熄灭的火炬,他轻轻摆了摆手,算是最后的回应和告别。
蔡彬确定,刚才那句话,程兵听到了。
蔡彬跌坐浅滩之上,惊起鸟群无数。
他嚎啕大哭。
佛陀往往以身殉法,但他们从不哭自己,而是哭世人。
从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到广西梧州,1510公里,昼夜不停地开车,经过昆磨高速和广昆高速,大概需要十七个小时,而程兵却走了整整两年,度过了四对春夏秋冬。他当然没有进行徒步,但他的修行比那痛苦得多,他不停地寻找,折返,跑着一场看不到终点的马拉松,每座城市都只是他的驿站。
他不用再翻动日历了,他把自己变成了日历。
春意盎然之时,树叶随着微风摆动,阳光把树影打进公交车内,乘客寥寥无几的早班车上,程兵鹰一样锐利的双眼再次启动侦查模式,他盯着每一个来往的乘客,甚至有些病态,大多乘客都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坐在离他很远的位置,他那没有警服加身的气场依然把周围建造出一堵高耸的空气墙。这样的搜寻,他经历过成千上万次,每次都是一样的无功而返。他终于收回目光,继续翻看他那泛黄的笔记本,笔记本早都写满了,在原本行与行,字与字之间的空隙,又增添了不少有用的信息。钢笔、中性笔、圆珠笔,2002年第一次记录时,那家钢笔的生产厂家已经倒闭了,程兵却还在赴一场自始至终看不到宾客的宴会。笔记本的质量远不如程兵内心那样坚定,不少纸张都飘零掉落了,程兵重新进行了装订,还把封皮也换成了防水的。
一辆公交车,不少乘客,全是完全陌生的脸,程兵再也找不到和过去相关的一切——除了921,除了王二勇。
南方盛夏,刚刚铺设的沥青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蒸腾的热气把一切变成看不出形状的海市蜃楼。程兵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南方北方,东边西边,沿海内陆,经历过太多的夏天,让程兵的内心失去了对燥热的抱怨,也让程兵的身体忽略了对温度的感知。程兵身着红色的环卫工人服装,戴着黄色的遮阳帽,和一众环卫工人在高架桥下稍显阴冷、肮脏气味扑鼻的桥洞里乘凉。环卫工人全都解开了衣领,摘下帽子,用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物件扇着风,程兵却穿戴整齐,全副武装,连一滴汗都没流。一名刚才被程兵拦住的老大爷非常热心,他一边挥动着草帽扇着风,一边指着对面的几个老旧小区,跟程兵介绍着入住人员的相关情况。
忽而响起一阵喧嚣,一名举着小旗子的老师引着一众小学生来到桥洞下,那旗子上印着某个公益活动的logo,小学生们穿着相同的服装,把冰凉的矿泉水挨个送给环卫工人,不停说着,叔叔阿姨,爷爷奶奶,您们辛苦了。一名小女孩到了程兵面前,看着程兵的脸,愣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称呼,等看到程兵已经完全花白的鬓角,她迅速递过来一瓶水,敬了一个少先队员礼,说了一句,爷爷,您辛苦啦。
程兵一愣,接着突然站直,回应了一个警礼。
这下,轮到小女孩发愣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这是《故都的秋》开头语,程兵跋涉到一座陌生的城,离台平非常近,但他从没有回“故都”看过一眼,或者说,那地方已经不再被他认为是家了。此刻的他,正穿着保安制服在小区里巡逻,比起2009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类智能系统纷纷上马,连栏杆都不用人工操作,保安似乎只剩下了挨骂这一件事可做,可程兵依然一丝不苟,特别原教旨主义地登记着来往每一个陌生访客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在城管依法驱除小摊小贩时,他给这些为生活挣扎的人指明了正确的营业地点;他被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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