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控制的身体之下,许娇河唯有一双眼睛得到自由。
生怕污染了那轮明月的皎洁,娇河喘着气,满脸通红、目光含水地睁开双眼。
话本仍然呈现倒扣的姿势放置在春凳上,旁边是熄灭的油灯。
既然把声音和外形都虚化成了这种状态,想来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被自己捕捉。
这一下动静太大,拔步床吱嘎起来,闹得门外值夜的露华敲门问询。
“能瞧出我迷幻术的破绽,也不算太笨。”
游闻羽不是说它打遍小洞天无敌手吗?
可是道君悲惨的下场,为什么就是与凡女的感情污浊了他的道心造成的?
受话本的影响,许娇河睡得并不安稳。
……
先是被执法长老打飞,现在又是被这团黑雾搅弄得失去了双向的连接。
许娇河动了动脖子,发觉肩膀以上寻回了知觉,只是仍然不能说话。
冰冷的触感在接触肌肤的刹那,向四肢百骸蔓延——许娇河感觉自己如同被人扔到了冰天雪地之中,呼吸倾吐间皆是彻骨的寒气,就连喉咙和手脚都被冻得动弹不得。
那大概就是这位不速之客的实体。
不对。
许娇河就这样保持半坐不坐的姿势,一道经过伪装、雌雄莫辩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心神摇摆间,许娇河决定开口唤露华进来。
油灯燃了半截,脂膏凝结在铜盏中央,如同有情人风干的泪水。
“什么痴缠引诱?要是自己真的是个正经人,一个孱弱的凡女又能拿他如何?”
那头黑雾等了她片刻,等到不耐烦时,才想起自己剥夺了对方的发声能力。
越是性命攸关的时刻,许娇河越是想要吐槽些什么。
许娇河本想临睡前找个消遣,却不想将自己气得精神起来。
茫一片。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许娇河呼吸发紧,索性放弃观察黑雾,眼珠向下,心里疯狂地呼唤着腰间的柳夭。
许娇河的眼睛湿润,喉咙却感到口渴。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看了个话本,怎么自己一醒过来就是副要死的样子呢?
一个并无欲念的吻,却令她神魂颠倒。
许娇河一想到民间的话本创作者,如此这样看待他们二人的关系,就万分来气。
然而张嘴的同时,一缕糅合在黑暗中无影无踪的力量,缠绕在她的脖颈上迅速绞紧。
……云衔宗的器皿都附了一层稳固的法术,油灯堪堪燃了一半,何故会莫名其妙地熄灭。
似是要亲吻她的眉尖。
可就是这般无法调和的两重矛盾,勾得许娇河的心脏没出息地扑通狂跳。
说着,缠在脖颈的力量稍稍松懈了些。
纪若昙才是妖孽,是吸人精气的精怪。
痛骂几句不够,她翻了个身,仰面对准空气狠狠打出几拳。
他的皮囊盛极,通身的风仪却冷得没有人气。
上面显示,她睡了不过两个时辰。
软枕与后颈接触的瞬间,她才记起自己真的累了,很快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时而作为旁观者,看《风月闻道录》里的男女分分合合、生离死别,时而自己的灵魂寄托到女主身上,抬起头,是纪若昙烟岚一样的白衣,和如月落般低垂的眸光。
因着寒气,它们转动得非常缓慢,紧接着在前方黑暗中发现一团更漆黑、更纯粹的雾气。
这不正好对应了自己和纪若昙眼下的结局?
许娇河陷落软鞋内的脚趾一颤,朦胧的思绪忽然得到一线清醒。
……还是它被小洞天打遍无敌手啊??
“怎么这个世间,高位者犯下的错,总是推到弱势者的身上……好像只要力量强悍、地位崇高,就天生是圣人,永远不会犯错一样?”
那话本不对。
她扶着混沌的额头,挪到拔步床畔,想要下床去倒点水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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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来的完全不对。
许娇河瞬间蔫了声势,将油灯和翻开的话本都推到春凳上,转而老老实实盖着被子躺下。
满室静寂,透着薄软帘幔映进来的角灯,照出山水屏风的一角。
他因常年练剑而附有薄茧的手指托着她的面孔,冷峻面孔上唯一的两瓣薄红压下来。
不知怎的,许娇河想到白日里游闻羽对叶无盈使用的迷幻之术,砰砰狂跳的心脏并没有因为脱离缠绵悱恻的梦境而恢复平静——她全无灵力、胆小惜命,因而对危机的到来格外敏锐。
于是它从圆润的一团拉长,凝成五官模糊的头颅,探到许娇河面前:“喂,我可以赋予你点头摇头的权利,你最好乖乖听话,要是想趁机干点什么,我会让你立刻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