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

“以剑入道，诛奸邪，灭不平，悯庇八方！”

分明是温和的嗓音，许娇河却无端听出一股病态的阴冷。

喀嚓、喀嚓，

秉礼长老梅临浑厚的宣告声响彻在每一位观礼之人的耳畔。

锵——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桌上凉透的饭菜，忽而微笑道：“既是一场交易，师母也无需费劲讨好。”

锵——

游闻羽跪在她脚边，用手握着她的小腿，脸颊贪恋地磨蹭过她的膝盖，温声细语地说道：“我知道师母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不过，为了这句话，我便是做一条狗护着你……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许娇河代表与剑阁息息相关的怀渊峰之主的身份，站在明澹的斜后方，同他一起观礼。

她天性嘴笨心笨，不会讨好人，能把话说成这样，已经用尽了毕生从话本中学到的功夫。

敏感捕捉到她异样的游闻羽没有抬头，一面询问，一面将灵力加热，顺着两人接触的肌肤传递。

她急急垂下头，鞋履内的脚趾臊得蜷缩起来。

这股热意沿着衣裙渗透入许娇河的肌肤，犹如一张细密的巨网般将她包裹。

她透不过气，更不愿听从游闻羽的引诱将这段荒唐的关系认下，想也不想地说道：“你、你才不是为了我的话变成狗护着我，你想要繁阁的权利，我便送给你……我们等价交换，你本就该护着我。”

两日后, 云衔宗，剑阁阁主继任大典。

话语一出，又是长时间的安静。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许娇河，在灯火的簇拥里，逆光的双眼仿佛两片逐渐失去温度的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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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钟声起，万剑随之应和轰响。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连同被衣裙覆盖的两握膝盖也发起抖来。

九方铸剑鼎上纹路俱亮, 伴随着一阵气贯云霄的鸟鸣, 庞然的毕方鸟灵出现在游闻羽身后。

他用灵力凝结出本命灵剑悲无，另手并起二指，按在嗡嗡鸣的剑锋上方一抹到底, 再将沾染血液的灵剑笔直插入烧到滚烫的九方铸剑鼎中, 霎时间鲜血遇到至阳之力，化作袅袅白烟升入天地。

“怎、怎么会呢，你当然不是狗。”

许娇河的耳畔忽然传来脚步移动的声响，接着并拢的双腿一沉。

“偏甜的淮扬菜，也是他的口味。”

他仰起面孔，以剑指天, 高声道：“以剑入道，诛奸邪，灭不平，悯庇八方！”

“您给予我渴望的权力，我便保护您的身家性命。”

它一共叫了三声, 每一声都让竖插在方鼎中央的悲无剑经受一重真火淬炼。

在山呼海叹的声响中，她的心跳重如擂鼓，目光却不敢落在游闻羽身上。

锵——

“谁也不亏欠谁……实在很公平。”

许娇河结巴着回答，差点咬到舌头，“怀渊峰只剩我们二人，需要互相依靠才是……所以，我才、才会把如此重要的执掌繁阁的信物，交到你手里，只因为，你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漫长到仿佛过了一千年，又或是一万年。

而让人无法直视的璀芒之下, 游闻羽衣深衣, 负玉冠, 云水为底, 浩然金纹, 袍裾逶迤在层层台阶之上，一步一步走向象征着剑阁核心的九方铸剑鼎所在。

她胆怯地朝声源看去，游闻羽忽然在此刻离开她的膝盖站了起来。

许娇河恍惚间听到了什么东西节节碎裂的声音。

闻听辩白，游闻羽的眼睛从翡翠貔貅上离开，改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蟹粉狮子头和莼菜羹是师尊喜欢的。”

“以剑入道，诛奸邪，灭不平，悯庇八方！”

他的目光太过可怕，令许娇河忍不住放弃了对视以表真诚的机会。

游闻羽打开桌上的锦盒，将掌心的翡翠貔貅放入其中，而后关上顶盖死死攥在手中。

……

离开黄金笼的第四十一天

巍峨肃穆的三层高塔前，无数环绕周围的剑灵聚集在一处, 化作峥嵘朝天的深红色巨剑, 悬浮于剑阁的镞状顶端，在清晨日轮的冉冉初升中, 映放出堪比青阳万丈的辉煌璀芒。

“……”

“师母说得对，这本来就是一场等价交换。”

而后游闻羽将滚烫的悲无剑举起, 面孔丝毫没有露出被至阳灵气烧灼的痛苦。

“师母怎么了，可是衣服穿得不够厚，感觉到冷了？”

如此三次之后, 比方鸟逐渐缩小, 身化澄明之火, 融入剑体的每一寸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