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他回答。

被叫做虞括的少年抬扇遮住半张脸，神情莫辨，但站在他斜后方的史婵看得很清楚，他竟然笑了，略有嘲讽的意味，在打架控诉的严肃场面。

位崇性烈，端阳又何尝不是。端阳和史婵，是一样的，她们要忠贞的感情，可谈何容易。幸好端阳生来是公主，只要不和亲，普通驸马是不可以随便纳妾的。

内心忠贞太难保证，至少名义是忠贞的。

身前的端阳走下屋前台阶，踱到他跟前，接着说：“舅舅也不会希望婵姐以后难过的。”

就当这次是他们的初遇，她恭恭敬敬地与他道安。

可不管如何，她都应该谢谢他。

果然情爱难解。

“傻丫头，不是流血才要看大夫的，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吧。”

“好了，知道了，别嚷了。”他颇为无奈地替她又擦干眼泪，待她耳上血止，从地上捡起她的耳坠子，用绢子包起来还给她，又要拉着她走。

她趴在端阳怀里，眼泪打湿了端阳的裙子，哭诉：“芝儿，我好难过。”

“去哪儿？”史婵问。

“可血已经止住了。”

分明是他想逃课，史婵揉了揉肩膀，如是想。

听着婵姐哑哑的哭声，端阳也觉得揪心。她第一次见婵姐哭，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拍着史婵的背。

“这是逃课。”

随后一个蓝衣少年从旁边走来，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挡在史婵面前。

“子括与史姬是表兄妹？”他可没听说史家与虞家还有这层关系。

心中的委屈一时上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流个不停，她回答：“疼，好疼！”

等到一切悲伤的声音都停止，端阳才从屋里出来，替史婵掩了门，看见秦异站在外面，解释说：“婵姐哭累睡着了。虞括呢？”

秦异回答：“拿着琵琶回去了。”虞括也曾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听到史婵声嘶力竭的哭声，默然离开。

他们还要来，突然有人冷笑一声，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你们竟然欺负一个小女孩儿。”

“可……”不等她再说什么，少年已经拉着他去了太医署。

原来如此，一人身系两大家族的端阳公主，及笄之后，一定更引人注目。

“舅舅？”秦异疑问。

她希望他们能有擦肩而过的缘分，然而天不遂人愿，那一年他们毫无交集，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端阳摸着史婵泪湿的衣料，回答：“虞括浪荡惯了，而婵姐又性子刚烈，是不会接受虞括纳妾的。他们本来就没多合适，长痛不如短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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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好，被她打肿了鼻子，抓破了面皮。

秦异问：“她心中这样难舍，为何还要退婚？”

“我没跟你说过吗？婵姐是我表姐，”她又补充说，“虞括是我表哥。”

然而他们性格真的不太和，不出一个月，两个人的秉性都暴露无遗，打骂才是常态。

他好像已经记不起她，史婵心中略有失落，又觉得这样很好。那次打架初遇，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不记得正好。

然而今天，他们之间所有的嬉笑怒骂都结束了。

不过那天他并没有再回太学，在外面玩了半天后直接回了虞府。

如果分开会让自己难过，为什么要分开？一个歌女，又何至于此？

确实受了些皮外伤，还好没有伤筋动骨。他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家里人来接她回去。

可她还是喜欢这个温柔少年。

虞括，她记住他了。

史婵甚是嫌恶地把指甲里的血丝抹到衣服上，一点都不退缩。

直到九岁那年，她和端阳一起去虞府给虞括祖父祝寿。

一句话就吓得那群人如鸟兽散，史婵也要走，却被他拉住，问她：“你去哪里？”

抱着这样的心情，她开始关注他。她知道他生性温柔多情，见谁有难哭泣，都会帮扶一把。她也知道他喜欢听琵琶，所以开始学习。

京的贵女郎君并没有那么好相处，笑话她粗鲁俗气。史婵气不过，和他们大打出手。但是他们人多势众，她一点好处没讨到，被扯散了头发，揪掉了耳坠，还划破了耳垂，血流不止。

“等下祭酒要来了。”史婵重复他的话。

为首的张郎顶着一张青肿的脸，不甘心地说：“虞括，你看清楚，到底谁欺负谁。”

他收起扇子，拿出手帕，轻轻替她抹掉耳垂上的血珠，问她，“疼吗？”

“不，婵姐的父亲和我生母是亲兄妹，虞括的母亲和养育我的六英夫人是亲姐妹，所以他们之间没有亲缘关系。”

“等下祭酒要来了。”他说。

他轻笑，甚是得意地说：“我骗他们的。”他在一边看他们打架，她那么勇猛，原来也怕祭酒惩罚。

“你跌了一跤，我带你去看大夫，老师开明，不会追究的。”他理由都为她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