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死了之后才哭着说自己其实一点不开心、不幸福,好痛苦好痛苦……到底是在折磨谁、伤害谁、又想让谁崩溃啊?是。关玉秀的情绪几乎总是稳定在那一个平衡线上,无论何时倾诉、无论何时看去,她似乎总是那样平和沉静,像是能包容一切。可这不意味着她能什么都承受。不意味着她不会生气、也不意味着她不会气到彻底失去那份理性。自从来到往生镜里,看到尚棠每一次哭的时候。关玉秀就能感觉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溃粉碎、又被拉扯着再生强行恢复。说什么“反正这是最后了,其实我……”啊?谁说这是最后了?谁允许是最后了?和谁商量过这是最后了?——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连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还打算说什么临终遗言?想的是什么好事啊?何等的自大、自私、自满。可恨、可憎、可恶。什么“喜欢你”、什么“对不起”……事到如今才说吗?事到如今说这些废话有用吗?说这些话能改变什么吗?……是想着能减少自己的罪恶感、轻飘飘的说几句道歉的话赎了罪,然后毫无愧疚、如愿以偿的彻底离开?为了彻底的解放自己?为了脱离?尚棠……到底要把她愚弄到什么地步?他不会真的以为关玉秀,这个化人才短短十几年的‘非人’怪物,是什么清清白白、大公无私、不偏不倚的大善人吧?到了这个地步还会让他如愿以偿?不可能。——不、可、能。尚棠生前不可能、死了也不可能。不可能会让他如愿。所以吃了他。与其花费那么多心力。关玉秀干脆也和尚棠一样、什么也不打算说,直接以行动贯彻自己的私欲。尚棠大概……还会觉得自己死在她手中、被她吃掉还挺好的……是吧?做梦。想必他根本不知道被她吃掉意味着什么。既要落进了她的肚中、要做什么、想怎么样……就再也不能如尚棠自己所愿了。往生镜临死前的报复关玉秀收到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尚棠原来那时候是那个打算。难怪会突然让她退婚、难怪会问她要不要跟他走、难怪会那么恨玉麟……难怪、难怪、难怪。难怪、难怪、难怪。难怪、难怪、难怪。难怪、难怪、难怪。虽然关玉秀心底早就有过猜测了。可当这个真相真的揭露在眼前。还是过于残酷、过于无情到……让她大脑都因那一瞬间的崩溃而被捣坏了。那份宕机的空白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长好。却又在重新想起的那瞬,再次被自己动手捣烂。如此反复数次,那份崩溃才逐渐平息。关玉秀再次深刻的体会到,尚棠这个人,真是无论何时、无论什么情况、都能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崩溃。……人类的情绪能够被搅动到、破坏到、扰乱到这种地步吗?这就是情感的极致吗?乃至于产生的痛苦太过强烈,只能通过无用的自毁途径宣泄。尚棠还说……她,擅长玩弄人心?不承认自己是尚棠的尚棠,问她在哭吗?这话她才想问。关玉秀无比庆幸把尚棠吃了。要不然她此时内心的这份空虚到底要用什么填补?在尚棠还在因关玉秀那微妙的言语呆愣的片刻,关玉秀忽然一把拽紧了他的衣领,硬把他扯到了跟前。那双空洞的、毫无感情的湖水绿般的眼睛就这样不偏不倚的出现,看进尚棠的眼里。“怕我?怕我也行。”“但是怕,你也得跟我走。”尚棠还没反应过来她低声嘟囔的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她的语气确实与以往不同平稳到有些瘆人时,她的手掌就毫无征兆的撑住了他的脸。淡漠的声音传来。“既然你怕疼,我会温柔点。”伴着那双眼中淡淡的青光微亮。尖锐的、万千婴儿的嚎哭声猛然冲天而起!青白的、银白的、无边无际、环绕着他。随之而来,是无数柔软的、黏湿的、温热的、沉重的东西一起贴了上来。缠进他的身体每一处、疯狂的充斥进每个毛孔。尚棠能听到身体里以某个原点开始,骨骼和血肉逐渐再生的声音。疼。太疼了。尚棠的疼的叫不出声。——关玉秀这个骗子、什么会温柔点……这踏马不是疼得快要死了吗?!尚棠没来得及骂出来,就那样两眼翻白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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