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少衡错估了一个事实。
严笑的确认为袁望舒是宫少衡的地下男友。然而,和袁望舒短暂的对视中,严笑并未察觉到好兄弟的前任跟自己的长相有多相似。
严笑倒并不脸盲,但自从住院以来,他一直为病痛所困扰,洗漱时大多会闭目养神,很少有精力去关注外貌,盥洗室的镜子于他而言形同虚设。时间一长,严笑对自己的面容自然不太敏感。
不过,严笑从这次意料之外的碰面里读出了另一条让他不爽的信息。
宫少衡居然一直在对自己隐瞒性取向。
仔细想来,一切似乎有迹可循。
他们之间本是没有秘密的,青春期那点小事也不例外。两家的长辈都极为保守,严令禁止早恋行为,所以,在大多数男孩情窦初开的几年里,严笑只与最亲密无间的宫少衡交心,对于自己何时何地对哪个同学产生了一丝青涩情愫,宫少衡全都了如指掌。
与之相反,严笑却从来没听宫少衡讲过他有什么暗恋对象。
当时严笑可不觉得他在藏私。宫少衡对待自己温柔耐心,在其他人面前就完全是两个样了。客气点形容的话,姑且称之为眼光太高。他性格强势,决断力又远超同龄人,平时习惯了在各方面占据领袖地位,几乎就没把身边的同学放在眼里过。以他那平等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要说对谁有好感,确实是看不出来。
现在再回头想想这份无知无觉……严笑越想越气。
正常人情绪最易外露的少年时期,两人整天黏在一起,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即便如此,自己也发现不了他的丝毫异样。这还能因为什么?无非就是因为宫少衡防他比防贼还严呗。
这个认知让严笑沮丧极了。原来这么多年,宫少衡从未将他视作自己人。也许是觉得他并不值得信任,又或许是担心他会反感介意……可是严笑不明白,宫少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挚友,就算知道了宫少衡喜欢男人又怎么样呢?难道自己会因此而讨厌他吗?社会对性少数不够包容,伯父伯母也肯定不会理解他,这些严笑都懂,但为什么连自己都瞒呢?尽管二人间从未正式讨论过性取向的话题,但宫少衡明知自己最厌烦家里那些繁文缛节的,对此不会有任何偏见。
严笑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便呛了宫少衡几句。不过,发泄了一通自己的不满后,严笑看到他骤然黯淡下去的表情,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严笑以为,宫少衡那么自傲的人,永远不会在乎旁人眼光,却没想到他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想来还是伯父伯母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严笑暗暗思量。宫少衡作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肩负着重大使命,每个决定都要考虑社会影响力,内心的压抑是旁人难以感同身受的,出柜对他来说必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而自己却没体谅这些,只顾着闹脾气,未免有些太自私了。
这么想着,那点腹诽心谤也逐渐消退,严笑忍不住柔下语气,谨慎地斟酌措辞,想鼓励他将心结解开。
效果显着。宫少衡夙愿得偿,情绪被纾解得很不错。
就是严笑自己反而被弄糊涂了。
他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爱”这个字不该如此赤裸地出现在他们的关系里,少衡哥也不可能把他往恋人的方向想。至少严笑是这样的,在他心里,与性有关的念头是一条另辟而出的单行道,没法和友情亲情相互转化。
当然,宫少衡已将这些话明晃晃宣之于口了,也由不得他不信。
大脑似乎因为过度震惊而罢工,严笑好一会儿没缓过神来,只听到自己的声带在无意识地用振动来表达困惑。
宫少衡看着严笑这幅状况外的可爱模样,不自觉笑出声来,语气愈发温柔:“笑笑,这件事对你来说确实太突然了。不过,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试着交往看看……可以吗?”
他的魂儿这才被宫少衡的声音给重新唤回体内。
回神是回神了,但严笑的脑海仍然一片混乱,闻言便有些无所适从:“啊……那个,我……”
“先生,”服务生还以为这位客人莫名其妙逃单了,终于找到他后松了一口气,询问道,“您的菜已经上齐了,要移到这张桌子上吗?”
“嗯嗯嗯!”严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邀请宫少衡道,“少衡哥,我们先吃午饭吧。”
察觉到他急于转移话题,宫少衡明白,自己不能逼得太紧,于是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下来。
实际上宫少衡完全不饿,他是和袁望舒吃完了散伙饭才将解约协议递给对方的,但为了作陪,接下来还是准备稍微动动筷子,等严笑吃好了再送他回公司,一路上还能旁敲侧击几句。
宫少衡算盘打得顺溜,可当一道道美味佳肴被端上桌面,见眼前满是熟悉菜色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却不禁顿住了。
刚刚光顾着表白,都没去细想严笑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同来这家餐厅。
以前他和严笑时不时就相约来这儿打打牙祭,这一桌菜大多是他们曾经最常点的那几样,而豉汁排骨尤是宫少衡所钟意的。也不知道严笑订餐时是有意重温过去,还是无意识所为,但无论哪种情况,都令他心中一暖。
“少衡哥,你怎么不吃啊?”见宫少衡有些出神,严笑顺嘴问他。
看着严笑啃排骨弄得满嘴油润,宫少衡忍俊不禁,拿起纸巾给他擦拭嘴角,温声道:“别只顾着吃,也喝点汤。”
严笑身子微微一僵,生硬地转过头去,躲开宫少衡的手。他含糊应了几声,从善如流地默默喝起汤来。
现在跟宫少衡肌肤接触,总觉得有点别扭,脸上怪热的。
一碗汤而已,严笑却用调羹小口饮着,磨磨蹭蹭了许久,待终于理清思绪,才放下汤碗,抬头看向宫少衡。
他没回应宫少衡那句请求,反倒抓住了自己所找到的矛盾点,试图将宫少衡的表白证伪:“少衡哥,我觉得,其实你对我不是……那种喜欢,对吧?是你的错觉而已。不然你也不会和你前男友谈恋爱了。”
“……前男友?”宫少衡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你是说袁望舒?”
既然口子已经开了……宫少衡心一横,索性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刚才严笑生气就是缘于他撒谎,这次自己可不敢再有所保留。
严笑听得极认真。表白给他带来的冲击可比什么替身不替身的大多了,宫少衡现在说的这些事情毕竟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干脆当个故事来听,专注于从中挑刺找破绽了。
耐心听完后,严笑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依据,思忖片刻,便又如同解题一般正色道:“如果少衡哥真的喜欢我,怎么会那么快就找了我的替代品呢?爱一个人就应该忠诚吧?能被取代的话,就不算是真正的爱情了啊。”
宫少衡哑口无言。
当时自己找上袁望舒,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也为了宣泄这么多年无处抒发的思慕。可即使他自认为那不算移情别恋,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执着于严笑,事实就摆在那里,至少他在肉体上确实是不干净的,再怎么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
见状,严笑却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是吧,少衡哥?可能是我们以前亲密过头了,你才会把情感混淆……嗯,袁望舒跟我在外貌上比较相似,你会更有亲切感,所以在他身上寻找情感依托,这也不算你说的找替身啦,你喜欢的其实就是他本人啊。”
宫少衡看着他如释重负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难受得紧。严笑现在潜意识里排斥自己喜欢他的可能性,拼命找各种理由来自欺欺人,无非是想说服自己去承认这份感情的本质也只是友情。
想通了这一点,宫少衡脸色愈发阴沉。他缓了好一会儿,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自嘲一笑,哑声道:“笑笑,我对你的感情,绝对不是错觉。是,我很懦弱,不敢跟你表白,因为我害怕如果你拒绝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你出国之后,我耐不住寂寞,把袁望舒当成感情寄托的道具。我承认,我做的这一切都太糟糕了……”
“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这么多年的喜欢,笑笑,只有这个不行。”
严笑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讲道理,他也知道自己那番话尽是诡辩。此刻宫少衡再度将话挑明,直白到不能再直白,严笑终究没法让一切就这么过去。
半晌,他方才重新启唇:“就算有一点喜欢吧,可是……”
宫少衡盯着严笑看了许久,见他开口后仍在继续辩驳,突然嗤笑出声,俯身打断道:“没有可是。笑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觉得好兄弟之间能做到哪种程度?”
宫少衡语气暖味,气息喷在严笑耳侧,惹得他浑身一颤,脱口而出:“你什么意思?”
话音甫落,宫少衡伸出手,捏住严笑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对上他那双清澈明亮却满是迷茫的眸子,柔声道:“笑笑,不要回避了。”
“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只把彼此当朋友的状态了。”
这话说得很轻,却利落地划开了严笑极力护住的那层窗户纸。
严笑愣怔一瞬,视线渐渐被压下来的阴影所遮蔽。
宫少衡低下头吻住严笑,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
严笑从没想过他的初吻竟然会是这样的。宫少衡的吻深入而热烈,起初就急切地侵入他的口腔。当他反应过来时,不仅推拒不了,甚至在宫少衡转而变得温柔的诱导下,开始追随他的舌尖,有些懵懂地回应着。
每一次宫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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