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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西元坐副驾,随他开车到七楼,车库门升起,门外就是套间附带玻璃泳池。音乐震动,光怪陆离。

灯光绚烂,让每个人都添上不合理的色彩,但总有人会让这一切黯淡。

当一个人过于出众,就像舞台上的光柱,最适合出现在人多的场合。人越多,越卓尔不群。

一下就刺进付西元的眼底。

“林清?”付西元脱口而出,扭头望向林骁,感觉不对劲,“你怎么喊他来?”

林骁嗯一声,慢吞吞地拖着语气道:“为了你啊。你们最近……不是玩得很好嘛。”

他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一直笑眯眯的眼皮耷拉下来,显出种意味深长的森然来。

付西元立刻懂了。林骁的性格就这鸟样,随时变脸,非常会装。

他了解他,不禁后背发寒,但同时也颇为不爽。妈的,你还挺有脾气啊?睡了老子的人都没跟你算账!

但也不意外。毕竟弟弟算个耻辱,以付西元的身份接近他,任谁知道了也看不惯。

林骁乐呵呵地对弟弟招手,像使唤一只狗,叫道:“你过来。”

林清的神情依然冷漠,倒真乖乖走了过来,脸上的线条绷得很紧,像在模具里摆了十年的雕塑。目光扫过付西元,不带什么情绪。

“打牌。”林骁笑道,“打牌啊。”

水边有卡座,付西元点上烟,将扑克牌一字排开,扔下一堆硬币,泰然自若地往躺椅上一靠,“行,德州。”

谁怕谁,不知道玩什么把戏。

不过林骁的局,林清愿意来,他倒没想到。这小子平常也不好约,这会儿倒积极了,不怕自取其辱?

这两兄弟的关系,真神奇。

林清伸出手,手掌大而骨节清晰,追魂索命般突兀地伸在付西元面前。他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从烟盒里抽根烟,塞进他手里。

林清说谢谢,俯身靠近。他于是顺手帮他点上了。

“哎呀,公主。”林骁半笑不笑地打量他俩,慢悠悠地坐下,正靠在付西元旁边,“你对我弟弟真不错啊。”

“林清,”他笑容亲切,用手势示意对方也坐下,“我们公主可不常对人好,是不是?”

林清没搭话,自顾自抬手,把桌上牌一收,利落地哐哐敲了两下洗牌,“打吧。”

动作熟练,真不像个好学生。

牌局开场,人便陆续凑近。这轮八个玩家,刚开始硬币还够用,能正常下注,后面就开始乱来。

林清身份敏感,能感到各种扫描注视,如出货前被水管冲洗的生猪肉,很难发现任何善意,全是不怀好心的好奇。

在场数人,也许就付西元对他略好一些。

可这好,算得上好吗?

付西元手上空了,随口道:“加注,一匹马。”

林清当荷官,闻言瞥了他一眼,在手里随便抽一张牌,拿水笔写个巨大的:马。

林骁有样学样:“加一辆车。”

付西元:“卡包里五张卡。”

“十张。”

“唔,商品房?”

其他选手纷纷弃牌,看起热闹来。

一说到房子,付西元猛地清醒了。要说有钱他远远比不过林骁,没必要。

林骁却逗他:“认输啦?赌点别的也行。”

他冲着林清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也不是没拿人赌过。你中意我弟弟,赢了我把他送你啊?”

边说边笑,语气有种戏剧性的夸张,北京话还带点广东腔,引得大家都乐了。

付西元也不以为意地调笑:“那也要人家愿意嘛。”

他们时常如此,好像人是物件一样。这种残忍混杂着天真,背后是绝对的自我为中心,甚至不算故意侮辱,只是戏谑。

“他算什么。”林骁肆无忌惮,“不就是杂种嘛。杂种狗不好卖,杂种人难道不值钱?”

林清镇定地站起身,“我先走了。”

“你走个屁,”林骁哈哈地笑了,把酒杯砸在桌上,直接用食指对他指指点点,“你他妈……”

林清从小就挨他打骂,且都是毫无预兆的随时发难,只要想拿到钱,都得忍着。后来林骁长大一点,就不屑再搭理他。

现在倒又开始了。

这让林清感到讽刺,又恶心。那次钱堆燃起的火焰,像那斗牛的红布,时常燃烧在他梦中。

他眯起眼,眉头下沉,显出攻击性的冷酷来。他不多话,捡起桌上的打火机,倾倒酒杯,点燃了桌上的牌面。

一时间,没人来得及反应。

那火蛇吐焰,灼灼如红日,烟和焦糊味同时升起。纸牌原来比钱更难燃。

彩云易散琉璃脆,不值钱的更难破坏。

他咬上烟,转身离开,身后一片混乱。

凌晨两点过,室外的空气没有烟酒味和挥霍气息。他穿过马路,沿着黄浦江边飞快行走,不知道往哪里去。

身后响起嘟嘟声,有人疯狂按喇叭,声音穿过云层:“等等我,我送你回家!”

付西元没开车,却顺走了林骁的跑车。那金属银色漂亮的车身本应如骏马奔驰,此刻却贴着人行道龟爬,亦步亦趋。

付西元跟着林清,笑得开心:“你气死他了,哈哈哈,难得见他那么生气。你讨厌你哥吧?我也讨厌,我们有共同语言,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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