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陆同斐喊阿姊的女人。
唐映雪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感受到痛了,可这绝望的痛苦是连他也不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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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好像永远哭泣在声声泣血喊他师父,那么卑微,那么哀求,那么痛苦。
唐映雪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红一紫两道身形逐渐远去,看他背后摇曳的火红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像一簇鲜活跳跃的小火苗,看他与莫妩沐浴在阳光下唇角带笑一直与她说着什么,在夏日的晴空下相伴而去,他站在角落里无端觉得一阵发冷,吹起他雪白的发丝。
唐映雪感到脸颊一阵冰凉,他伸出手去摸,却摸了满手泪水。
他眼睁睁看着窗外静谧无垠的夜空,月华满天,轻柔洒落在他床前,他看着那高悬在夜幕上的圆月,月是那么清冷,永远高高在上,永远带着怜悯和漠然注视着这人间大地,却也撒下悲悯又温柔地月光给予世人。
陆同斐不应该活在他的阴影下,唐映雪想起以前的自己,那时他看着陆同斐在想什么?
唐映雪悄无声息移动步伐,离开了此处,他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消散了,带着一颗空荡荡的心,踏上返程的道路,他找了个客栈,住在此地的最后一晚,却毫无睡意。
他的心悲鸣发出一声绝望,唐映雪再也无法装聋作哑无视它的尖叫和哭泣,早在陆同斐消失坠落在那个悬崖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了不是吗?
那个爱上自己亲弟的毒隐娘。
紧接着便兴高采烈如同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小——”唐映雪下意识一伸手,却抓了个空,胳膊愣愣抬在半空中,连他如火发丝一缕都未能触碰到。
这个认知一旦出现在他脑海里,却如同扎了根一般,带着剧毒深深刺入他的心脏,逐渐深入,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念头好像一个信号,顷刻间那些维持着表面平静的东西轰然倒塌,那些如大海一般沉重如潮水一般激荡的思绪疯狂拍打过来,摧毁他的理智,像是心上破了个口子,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开了一角,那些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无法再容忍的要将人搅碎揉烂的疯狂席卷而来把他彻底包裹,伸出手拉扯他坠入不可自拔的深渊,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
“我刚刚跟——咦?”他拉着阿姊的手正要给她介绍,一转身那个墨蓝色的身影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
那些迟到了很多年的悲伤,那些压抑在漫漫长夜的难过,那些他早以为已经结冰干涸的眼泪,却争先恐后从身体里涌出来,好像再也捂不住,再也藏不了,他茫然又无措,面对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感情,好像第一次睁开眼看到自己满目疮痍不停流血的一颗心。
一幕幕,一秒秒,一一浮现,再也抹不去,再也赶不走,再也无法刻意忽视,再也无法自我欺骗。
夜深人静的圆月下,只有一轮孤寂清高的月沉默注视着他,注视着唐映雪提起千机匣,推开房门,朝着蝴蝶泉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好像走入永恒的深渊里,再也无法回头,他的背影永远的融入在黑暗中的阴影里,没有一丝光落在他肩头,连月光也不会眷顾。
“真是的,怎么这么久不回家?”莫妩担忧皱起眉,手按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看人没事才松了口气。
那些无法控制的记忆在他眼前不停浮现,陆同斐的笑,陆同斐的泪,陆同斐的红发,陆同斐的声音,陆同斐的吻,陆同斐的触碰,陆同斐的呻吟,陆同斐的喘息,陆同斐难耐声声呼唤的“师父”,陆同斐的泣音,陆同斐柔软的身体,陆同斐的湿热缠绵,陆同斐,陆同斐,陆同斐
他败给陆同斐了,输的一塌糊涂。
原来每一刻陆同斐他都记得,他的心在悄无声息的时候早就把这些深深印刻进灵魂。
陆同斐张了张嘴,却不知出于何心里,鬼使神差地嘴皮子一碰溜出一句话:“没什么,我们快点回家吧,阿姊。”
他冷眼旁观自己的狼狈和可悲,却如梦初醒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原来自己也败给了人心,败给了七情六欲,败给了人类的一颗心,败给了那个软弱的自己。
那个会捧给他炽热滚烫一颗心的陆同斐,那个唯一对他说过爱的陆同斐。
他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是个无家可归之人,谈何带陆同斐回家。
“奇怪”
莫妩,毒隐娘莫妩,毒隐娘。
他想,陆同斐应当有自己的人生,他长大只会觉得这段感情可笑,他会有自己的爱人,有三两知己,在江湖上也曾刀光剑影,也曾快意喝酒,也曾同好友嬉笑,亦或者闲来听雨,看遍人间四季,看洛阳花开花谢,看河朔雪落雪融,看江南春去春来,看长安云卷云舒。
原来他也是想要爱的,原来他也是如此渴求陆同斐这份爱的。
他有多久没看过陆同斐纯粹的笑容了?
这个人世间,除了陆同斐,天地间再无一人给他这般爱了,这般纯粹热烈又不求回报的爱了。
他心里陡然划过一丝了然,想起来那个依稀有点印象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