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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道:“惭愧,此毒张某也未曾见过,只是公子此刻发热不止,脉象虚浮,若是再不服用解药,恐怕天神降世也难以……”

林秋娘闻言彻底哭晕了过去,乔怀衷抱起晕倒的夫人,看一眼裴归渡。

后者见状立马道:“乔大人不妨交于我一试,在下在军中也遇到许多千奇百怪的毒,有些土法子,或许能暂时克止住一些。”

乔怀衷闻言仿若见到了神仙,心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连忙颔首道谢。

裴归渡又道:“只是这土法子怕是不便被打断,还望大人能派人在外看守,莫要叫人闯了进来,只管等我开门即可。”

乔怀衷沉思片刻,道:“好。”

将所有人都送走之后,此刻屋内只有昏迷中的乔行砚和恨不得将乔行砚掐死的裴归渡。

裴归渡瞥一眼仍在冒虚汗说呓语的小公子,暗骂一声后开始就着他的屋子翻箱倒柜。

榻下、枕下、箱中、衣物中、锦盒中、铜镜前,裴归渡将所有能翻的能藏东西的能看的全都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半点关于解药的东西。

他没有放弃,又全部重新找了一遍,仔细思索着对方平日的言语习惯,将自己的思绪重新捋了一遍,最后再次走向那个铜镜。

与铜镜一同摆放着的是一个妆奁,裴归渡将妆奁的第一层打开,里面放着一些珠玉坠子,大多都是青白颜色的,同小公子平日出门会佩戴的一样。

裴归渡又打开妆奁的第二层,结果就见那里面整齐地放着一块玉和一支簪子。玉上写着“岁岁平安”,是小公子从他这儿讨来的。

裴归渡只要一想到兴许从那时开始对方就在算计自己,便气得想发疯,一怒之下将这玉给拿了出来,收进自己怀中。

裴归渡又将那簪子也取出,仔细观察一番后用指腹摸上那簪子的顶部,随后往下一按,那簪子便瞬间一分为二,随后滚落出三颗小药丸。

裴归渡将那三颗药丸从地上捡起,自腰间取出一块绣帕擦拭一番,又仔细观察一番,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

良久,见自己的身体未有什么变化,他才松了口气走向榻边。

裴归渡坐在榻边,缓缓扶起昏睡中的乔行砚,将一颗药丸送进对方嘴里,又拿起玉盏给他喂了一口水。

大抵是中毒的原因,自裴归渡进门起他就一直听到对方的呓语,可真要凑近听时,又实在听不出对方说的是什么,裴归渡只得耐着性子时不时“嗯”几句。

此刻裴归渡方将水送进去,乔行砚就像感受到什么一般停止了呓语,缓缓睁开眼睛。待察觉到嘴里有东西后,他几乎是立马便要吐出来,结果又被裴归渡眼疾手快地捂住嘴堵了回去。

乔行砚仰头瞪他,那眼神里仿佛在问:“你喂了什么鬼东西给我?”

而此刻裴归渡也只是面无表情道:“不是什么其他东西,解药,吃了。”

乔行砚闻言挣扎的力度更大了,见挣不开立马不顾胸前的伤口抬手推开他,裴归渡不敢再用力,怕牵着他的伤口,只能起身退了开来。

乔行砚便在对方起身推开后直接将嘴里的药一口吐了出来。

裴归渡看着地上那混在水中一起被吐出来的小药丸,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冷着脸看向半仰在床上,胸前正在渗血的小公子。

“把药吃了。”裴归渡冷声道。

乔行砚佯装听不见。

裴归渡又道:“你若不吃,转头我便将你身边那条狗剁碎了喂鱼,然后送到你面前,就像你将仆从的手指送到宋云马车上那样。”

乔行砚难以置信地看向裴归渡,扯着嗓子道:“你将他怎么了?”

“我能将他怎么了?既然要剁碎了喂鱼,自然是先将其杀了。”裴归渡沉着脸色看向榻上的乔行砚,毫无人性地说道,“难不成让他活着看自己被剁碎么?”

乔行砚没有说话,只是抬手面无表情地往自己胸前的伤口一摁,血迹瞬间在纱布上晕染开,低落至他的衣袖上。

裴归渡见状只是蹙眉握紧了拳,而后立马妥协道:“关着,还活着,可以了吗?满意了吗?可以松手了吗?”

言罢,乔行砚才终于将手移开,随即卸了力疼得龇出声,像是在刻意刺激某人一般,难得喊了一句疼。

裴归渡沉默片刻,见对方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才又放软了语气,问:“可以吃药了么?”

“不可。”乔行砚斩钉截铁。

裴归渡瞬间又皱起眉,厉声道:“你真想死在这儿不成?”

乔行砚龇牙,僵硬地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还没到时间。”

裴归渡将对方抽身动手龇牙皱眉的动作全部都看在眼里,但又实在气得不想上前,只在原地看着他。

乔行砚主动解释道,哪怕语气依旧虚弱到极致:“和亲使臣想必已然知晓此事,必会书信至靖央禀报国主。”

裴归渡觉得对方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靖央国主是个极其讲究礼节教化与宗庙信奉之人,倘若他知道和亲公主的胞弟于和亲吉时前见了血光且不见好转,必定会认为此番姻亲不利他国运势。”乔行砚又因痛皱眉,“绎朝与靖央之间本就剑拔弩张,靖央内部又内乱四起,是以他定然不会接受一个带了血光的公主远赴他国和亲。”

裴归渡闻言讥笑一声,倒真如他所猜测的那般,他反问道:“是以你从一开始便不打算结交世家公子,所谓的醉君阁宴也不过是个幌子。你才不管他们是否能与你交好,你甚至不在意他们都是谁,你想要的,只是他们见过你,识得你,并且能够出席你两日前的冠礼,成为那场刺杀的见证者?”

乔行砚答非所问道:“这只是下下策罢了。”

“不,这不是下下策,这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裴归渡决绝沉声道,“你连郭弘的脸都记不住,你连他是谁都记不住,你打一开始便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你也不怕乔婉被封为公主,你反而怕她没有被封为公主。因为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将整个乔府从和亲事宜里摘除,在不攀附任何党派的情况下。”

乔行砚不语,只仰头静静地看着对方。

裴归渡又道:“无论是绎朝还是靖央,届时都不会让和亲事宜被出现如此血光之灾的人插手,是以你父亲不用继续负责和亲事宜,往后不论此番行动成败与否都与你乔府无关,无论封赏还是忌惮。”

乔行砚轻咳一声,只觉喉咙处有一股温热,大抵是又要咳血了。

裴归渡沉声,语气微微颤抖:“乔临舟,你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让我救你阿姐,你从始至终就没有信任过我。”

乔行砚轻笑一声,忍不住地咳嗽,待咳出一口血后才又道:“裴敬淮,你不要用一副被欺骗了的委屈模样看我,你扪心自问,你当真能保得住我阿姐么?又或者换个说法,你当真有想过要保我阿姐么?”

裴归渡看着对方嘴角的血迹没有说话。

乔行砚又道:“你自己也说了,你不会为了我弃裴氏于不顾,我亦如此。既然从头到尾都是彼此知晓的情况下,你如今又何必诧异纠结于我的做法呢?我不是已然避开了你裴氏么?你又何苦屡次到我府上探望呢?真就不怕引得旁人注意么?”

裴归渡怔了怔,自嘲道:“对,如今反倒成我的不是了。乔小公子手眼遮天,底下侍卫箭法卓然,这般瞒天过海的计谋,裴某还当真佩服。”

裴归渡看一眼榻上轻闭双眸的乔行砚,忽而蹲下凑到小公子跟前,咬牙道:“可你似乎也忘了我说过什么?”

乔行砚缓缓抬眼看对方,显然确实不知道对方说的是指什么。

裴归渡看着对方留着血迹的唇,轻声道:“我说过,只要没有出现裴乔两家只能活一家的情况,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牢牢地将你锁在身边。若你敢跑,我会将你掐死在我怀里,待我死后再与我一起同棺合葬。”

乔行砚蹙眉看着他,迟迟没有说话。

裴归渡视线停留在对方腰际,随后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傻子,自嘲道:“我道那日你为何反复提及叫我不要在腰以上的地方留痕迹,当时还以为你是怕冠礼当日沐浴时被瞧见,现在想来……这是怕处理伤口的时候被旁人瞧见?”

裴归渡抬眼看乔行砚,眼中含着些泪,使得他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咬牙沉声道:“两天前我就该将你掐死在榻上,总好过如今半死不活的。”

乔行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想要抬手抚去对方面上的泪,又被胸前的伤口疼得动不了半点。好容易将手抬起一些,对方又突然起了身。

裴归渡将那最后一颗药放在桌上,没看对方,只道:“你若不将药吃了,我便设计将你阿姐发卖至青楼。”

“你敢。”乔行砚咬牙威胁道。

“你都敢叫人往自己心口射箭,我又有何不敢的?”裴归渡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说道,“你大可一试。乔临舟,不是只有你狠,不是只有你会发疯,你要记住这一点。”

言罢,裴归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乔行砚听到对方在关上门之际又吩咐外面的人不可进来,需给小公子休息的时间。

乔临舟看着桌上的药丸,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强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连滚带爬下了床。

乔行砚爬到铜镜前,拉开妆奁第二层,瞧见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的那刻瞬间愣了神,心中思索半天后最终一把将妆奁推倒在地,怒骂“骗子”,片刻后哭着彻底晕倒了下去。

裴归渡那日是当真狠了心,不仅将玉收走了,人也再未来过,只留下那颗药丸,似乎并不在乎他是否真的服下了解药,也并未再派人来探查。

这之后的三天时间里,乔怀衷被反复召进宫中商议和亲事宜。乔行砚清醒时曾听林秋娘说,那靖央使臣在大殿上同朝臣起了争执,说是要将和亲人选给换了,乔氏女命带血光,恐危及靖央运势。

乔怀衷于大殿上未表态,退朝后又被皇帝单独留在泰恒殿,天子仿若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乔家幼子,又提了一嘴乔婉之事,见对方仍是摇头面展愁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待乔怀衷离去后,他又召见了其余五部及两相觐见,事后又同兰妃和皇后闲聊几句,最终沉思一晚,下诏书将和亲公主改作郭氏女。

乔行砚闻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觉胸口传来的疼痛令他苦不堪言,哪怕服用了解药也不能缓止那皮肉撕破的疼痛。

照礼法与吉时,今日乃是和亲队伍出发离京的日子,是以此刻乔怀衷正在宫中同那接替他承接送亲事宜的大臣完成最终的交接事务。

乔婉因身份原因暂且不适合出现在宫外,此刻也只是同兰妃一起守在宫中等待最后的消息。

至于林秋娘,乔行砚这边毒方解,她又不得歇息地去寻那名医为长子医治受伤的腿,此刻正同大夫一起在长公子的院中。

没了文修在身侧,乔行砚这几天除了林秋娘偶尔的碎语,什么外界消息也收不到,只能拖着虚弱的身子在院中的小道上来回走着,此刻走累了,便又重新回到了屋内。

乔行砚披着狐裘,站在窗棂前,正望着屋外的艳阳天出神时,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

乔行砚本以为是林秋娘来了,转身便要同她询问兄长的情况,结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披着玄色狐裘着骑服的裴归渡。

二人无声对视片刻,面上都没有什么神情,仿若陌生人一般。

乔行砚似乎每次见他的第一句话都不是什么好话,言语中多少都带些埋怨与讥讽,有时候他也不知究竟在抱怨些什么。他曾想过说些好话,可一旦想到对方总是无声无息地离开,就觉甜言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乔行砚没有开口,对方也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正当他以为对方转头就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裴归渡将一直站在门后的文修一把推了进来,令其重重摔倒在地上。

乔行砚低头看文修一眼,只见他穿着的是裴氏的侍卫服,十指间满是红痕,似是被夹棍夹的,后颈处也有伤痕,颈侧隐约可见指痕,不用看也知道,身上肯定也有数不清的伤口。

乔行砚又抬眼看裴归渡,只见那人仍是神色冷冷的,只睥睨脚下的文修,开口道:“你的狗给你送回来了,是很忠心,小公子很有能耐。”

乔行砚没有说话,只看着对方,企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温情来。

但很可惜,并没有。

裴归渡看向对方,只语气平平道:“今日来,除了将你的狗还你,还有便是想着好歹认识一年多了,来同你道个别。”

乔行砚听到这儿神情才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疑惑道:“道别?去哪儿?”

裴归渡见状嗤笑一声:“小公子还当真忘了,先前答应你的,亲自替你守着你阿姐,是以第二日我便请旨护送和亲队伍。如今你阿姐虽不再是和亲之人,可我这护送的职责却是再难推脱。”

乔行砚头一次知晓何为现世报。

“去多久?”乔行砚压低语气问道。

“快的话一年?”裴归渡不以为意道,“慢的话两三年也不是没可能。”

“为何要如此久?”乔行砚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追问意味着什么。

裴归渡挑眉,揶揄道:“你莫不是忘了,此次和亲可是关乎着三国利益。我既去了,便不可能只是护送和亲队伍,驻扎边境时刻观察着靖央与南蕃的情况,伺机而动发起进攻。打上两三场战役,都算轻松的了。”

乔行砚蹙眉,没有说话。

裴归渡打量着对方的神情,道:“怎么?后悔了?”

乔行砚仍是没有说话。

“我以为小公子很聪明,自然能预料到如今的局面。”裴归渡讥讽道,“若是运气好的话,顶多也就三年,若是运气不好的话,此次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乔行砚蹙眉,于垂落的衣袖中握紧了双拳。

“来之前我犹豫了许久,此次分明是你将我算计了,我为何还要巴巴地凑到你跟前?”裴归渡叹一口气,“但宋云倒是提醒我了,沙场上,刀剑无眼,此次又注定是腹背受敌,倘若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

乔行砚咬紧了牙关,仍旧没有说话。

“我大概死前还会非常后悔。”裴归渡面无表情地下结论,又道,“如今见到了,瞧你也不似先前那般虚弱,我便放心了。”

乔行砚咬紧自己的下唇,强行忍着将要说出口的话。

“乔临舟,你当真就如此狠心么?”裴归渡忽而沉声质问道。

乔行砚闻言松开咬着的唇瓣,缓缓道:“我如何?”

裴归渡将对方隐忍克制的模样看在眼里,本想着自己多说些什么对方便能主动示弱,哪怕只是喊他一句,他都能立马冲上前抱住他,亲吻他。

可他并没有,乔行砚轻易不向他示弱,可一旦示弱,又总是在算计他,想要从他这儿讨些甜头,他觉得对方实在是自私。

裴归渡忽而躬身,十分陌生地以礼相待,道:“还望小公子保重。”

言罢,裴归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乔行砚的小院,自小道一路往外走,奔赴那远不见尽头的靖央。

乔行砚转身透过窗棂看着对方的背影,握紧了双拳只呢喃道:“薄情郎……”

文修的伤并不算重,都是些皮外伤,且每处都避开了要害,是以上药之后修养一阵时日即可。

反倒是乔行砚,箭簇扎进皮肉里,哪怕及时处理消毒了也还是容易反复发作,因此在和亲队伍离京后的第七日起,小公子接连发了半月的热。旁人不知,可文修却觉得,公子这是因思成疾,是心病。

缘何将其归为心病,是因他曾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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