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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把月前,元宵的花灯都还没撤下去呢,程家的人居然来提亲了。他们带来好些礼物,热热闹闹又珍珍重重,照化最后一堆脏雪,让云家破落的洋房添了几丝珠光喜气。

可说亲的媒人一走,被提亲的云姝就立马撇下嘴。

她把首饰盒里的珍珠项链甩到一边,晃着脑袋表示自己不想嫁给程家那个一辈子得坐轮椅的大少爷,顿了顿,又眨着和云郊如此相像的、梅花鹿一样的眼睛望向她爸云义康,叹气说不知道为何那人看上了自己。

“明明我和他都未曾见过面。再说,我的人生还那么长,预计的留洋也没去,怎能蹉跎在男人身边!更何况他们程家也不是什么好……总之,爹爹,我不愿意!”

云义康沉吟片刻,看了眼皱眉的云姝,瞥一眼倚在窗边发呆的云郊,最后将视线转回云姝身上。

双胞胎,果然长得是一模一样,只可惜云姝身上的那股子聪慧劲儿,是云郊无论如何也学不去的。

不过,这倒不是问题。

云义康今年四十五岁,没有癔症,也不曾抽过一支大烟,头脑向来清醒,从不认为自己会做错任何决定。

在这个微风轻轻吹拂的傍晚,云义康没有醉,他既知道自己没资格拒绝程家,也知道自己滴酒未沾。

家里雇的花匠早就走了,空气中已有多年未曾飘过花香,取而代之的是极其浅淡的硫磺气味和初春尚未退去的凉意。这让云义康最后确认了一遍云郊对这个家的意义,那便是没有意义,徒增烦恼与怨憎,不应多费些钱带走。

“没关系,姝姝,”他安慰自己的宝贝女儿,随即移开脸,朝向脏水泛滥的院子,不愿看到云姝接下来错愕的表情,“云郊会代替你去的。”

云义康听到云姝很是尖利的一声长而颤抖的“啊”中,如澄澈的池水中滴入一滴浑浊的雨水那般,夹了云郊一句很轻很轻的“我知道了,爹爹”。

就这样,云义康答应了程家那边的提亲。几番简短的交谈,云义康定下了时间、地点、彩礼以及一个霸道的条件——结婚那天,只需新娘子一人去即可。

程家的大少爷答应了。随后,他加了个更霸道的条件,那便是嫁过来的人不许再回家一次。

云义康知道云郊再不会有一个家了,而他和云姝也不打算再回国,所以他欣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云郊往后的人生,便在这寥寥数语中被自己的父亲决定下来了。

天气再暖和一点的时候,云郊便披上了纯白色的婚纱,小心翼翼地坐进程家派来的轿车。饶是云郊往窗外依依不舍地看去多少回,那天以及此后的全部岁月,云郊都没再见到过爹爹和妹妹一眼。

嫁去程家的前一个晚上,一共有三人进过云郊的房间。

最先的那位是云姝。她照例因为不知道该叫云郊阿哥还是阿姐,只用“你”来称呼云郊——“以后你不许怪我。”

“姝姝,我不怪你。”云郊是很听话的。

这话明明遂了云姝的愿,所以云郊就不知道为什么云姝会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她流下两行眼泪,说话声就像泡在水里一样。在海一样又沉又咸的话中,云郊只能听出“对不起”和“笨”。

云郊想安慰云姝,却被她推开了。

肩膀磕着墙,云郊觉得好痛,又暗自为云姝感到开心:妹妹力气大,身体就健康,人就自由,看到的世界就更广大——不像自己这样总是病怏怏的。按爹爹的话来说,这样的身体就算在学堂坐上半天就会晕倒的,哪也去不了,也学不了什么,只配待在家里,出去外面还要被人嘲笑。

云姝到底没对云郊说“我带你走”之类的话,她知道云郊不会跟着她走,更知道眼下自己并没有此番魄力与能力。最后,哭得脸都皱皱巴巴的,她对云郊说:“你要等我,等我回来了,我就带你过幸福日子。”

这话与其是对云郊说,不如是对她自己说。云姝知道云郊的回答肯定还是百依百顺的“我现在就很幸福”,又或者,不识几个字的云郊,连“幸福”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

可承诺送出去,再虚无缥缈,也让她感到安心,让她不再心虚、有勇气看云郊蠢笨得纯粹的眼睛。

云姝像小时候分别前那样碰了碰云郊的额头,不等云郊有所回答就走了。云郊的反应慢慢吞吞,只能看着那道关上的门,很是认真地说:“我等你。”

刚刚云姝的话让云郊有预感了——这两天,爹爹和姝姝又要去旅游了。每次去旅游之前姝姝都说要带自己走,可每一次他们都不会带上自己。这一次姝姝还哭了,那他们应该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云郊并不希望云姝哭,云姝的眼泪叫自己也难过。云郊希望云姝能玩得开心,希望云姝事事顺心。

云姝走后没多久,云义康来了,他来的时候满身酒气,撞开云郊的房门时,声音比窗外的烟花声还要大。他对云郊说的话很直白,开门见山:“到那之后,两天之内不要让他看到你的身体。”

这话一说,云郊就知道了,爹爹和云姝这次要去玩的地方,远得要赶两天的路。这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还是在天上飞呢?是多远的路,居然要用上两天?那要到地球另一端的花旗国去了!那个总是来他房里胡闹的坏家伙,也是从花旗国留洋回来的。

爹爹和姝姝去了那里,也会变坏吗?

云郊不知道,也不愿去想这些,在心里默念一遍云义康的话后,就点了点头。云义康看着如此顺从的云郊,第一次为云郊、而不是他自己而感到悲凉。

可他不会像云姝那样给云郊任何承诺,也不会想着带云郊逃走。他只是第一次像个父亲那样,对着这个被他抛弃的、身体畸形的儿子说:“可以睡了,云郊。明日得早起。”

可出嫁前的这个夜晚,云郊尽管听话地想早睡,却并未睡得安稳。正相反,他被人狠狠肏弄了一整夜,体内的精液都来不及清理,一路走,一路往出不安分地流淌,就这样被送到了程家大少爷的床上。

而那始作俑者呢,便是在今夜月亮升到最高最远的时候,径直从云郊房间的窗户外翻进来的。

眼下,和春风一同灌进云郊耳内的,除了那声甜腻腻的“郊郊宝贝”,还有照常的调侃:“明天,你就要嫁给程见山了。你说说,他看到你下面那么贪心,长了男人的玩意不够,还要再长女人的,会退亲吗?”

经常来云郊房里胡闹的坏家伙,今夜也来了。

前几日说得如此决绝,云郊便以为那坏家伙会识趣地不再过来,今夜也就不再等他,云义康一走,他就很听话地拢了被子睡觉去。

结果呢,睡得迷迷糊糊、恰好梦见和云姝一起逛夜市买些桂花糕作夜宵时,云郊便被吵醒了。来人说了什么,云郊并未听清,但那嘲笑的语气实在太叫人熟悉,惹得云郊心情像喝了极苦的药汤那样不好,只想要赶人走:

“我不让你来,你又来了。快回你自己的家去,坏家伙。”

可这睡意朦胧、带着点鼻音的话,在坏家伙听来,却成了实打实地撒娇,让他心里软了些,兴致也高涨几分:

“你要是把窗户锁上,我就进不来了。郊郊,为什么不锁上?笨得连窗户都不会锁了?嗯?可你学那些春宫图里的姿势,倒学得很快。”

“我会锁,我只是害怕。要是你打不开窗户,摔下去了怎么办?窗户边的青苔,我还没去掉。”

云郊不喜欢坏家伙痞里痞气的话,也不喜欢他调侃自己笨,说完就转身面向墙,用被子蒙着头,不愿意再听那人言语。

“让我摔摔长长记性不行吗?郊郊,这样怜惜我,又每晚缠着我说‘喜欢’,我自然会误会你了。”

这话让云郊有些红了脸,他并不回答,由着自己被误会。坏家伙就在云郊的沉默中走近他,随后大大咧咧地坐在床沿,偏着头注视他。

被子只是小而薄的一层棉,两年前便盖不住云郊的脚了,云郊一转身,就使得他的背露出一小片在外面。月亮不舍地依偎在那儿,反射一点微光,成为一种指引,引导坏家伙轻轻地、用指腹吻上去。云郊体温偏低,每次他都觉得自己正在摸一块冰凉的玉石。

可云郊不是死物,他有脾气。

被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哼”后,云郊反捉住那人的手,从被子里探出头,急切地说:“不许你再摸我了!我说过,我要嫁人了……就在明天!”

云郊这话音调比以往都要高一些,坏家伙看着云郊被闷得通红的脸,看那瞪视自己的圆眼睛,看那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感觉云郊要生气了,就故意要逗云郊,想知道兔子发火能把自己咬得多痛:

“好,郊郊,我知道的,你要做新娘子了。可你知道吗?你嫁过去,就成了我的嫂子了。嗯,你要嫁给我哥了。嫂嫂和小叔偷情,在我们郊郊大法官眼里,想必是罪该万死了。你怕死,不愿做这个罪人,宁愿让我做那坏蛋。”

他嫌话不够荤,便略一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边向上摸着云郊的手臂,边继续说,还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在诱惑、又或者在恐吓云郊:

“郊郊,但你说说,同我快活了那么多回,现在才守贞不是太晚了些?你对我好残忍,没了你,我是硬不起来了。你呢?每晚夹着我那玩意夹那么紧,水流得这么多,总也舔不完,每次都会把床单弄湿,你该怎么办?我那瘸了腿的哥哥,怎么满足得了你这样的身体呢?”

话说到这,他的手也摸到了云郊的嘴唇。嘴唇被他夜夜吮吸,又被云郊死死咬着不让呻吟太大声,几个月下来,早被折磨得格外敏感。现在被这粗糙的指腹一摸,便立刻热切地浮出一片带些温暖的肉粉色。

云郊闭起眼,由着坏家伙摸自己的嘴唇。等坏家伙摸够了,要俯下身亲亲有些发红的嘴唇时,他才偏一偏头,在坏家伙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里说:

“我怎么样,已经和你没关系了,谁让向姝姝提亲的不是你。不然——,唔……原来你不是坏家伙,你叫程望江。”

说这话时,云郊很平静。他同样平静地接受了面前的人便是程见山的弟弟程望江、以及程望江知道嫁给程见山的不是云姝而是他这些也许要引来杀身之祸的事。

要是云郊再往深处想一想,他就该为自己弱小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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