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梦……”他呓语般低声念着,“我要与皇姊分甘同味,共享万岁。”
徐如寄前不久又遭刺杀,被姐姐抱进怀中安慰,他盯着她玉管般的颈子瞧,在那片肌肤上嗅到雪中春信的香,便觉得人间的雪竟是软暖的。
“我会陪着你,千年万年,至死方休。”
徐在昼撑头瞥了他一眼,她最近总是这样,不冷不淡,不温不热,看一个口渴的人如何仰头望着高高吊着烧水的铜壶。
夏衫总归单薄,徐如寄想。
他从徐在昼衣襟不服帖的空隙中,将手慢慢伸进去,摸到女人空荡荡的后背,摸到挺拔坚硬的脊。立春已至,朝会定下迎春之仪。
他学着徐在昼当时的样子,先用嘴唇去小心翼翼地吻了,然后说,姐姐,我想抱抱你。
东边忽然叫出一句将近凄狠的厉喝:
她抬手给徐如寄编系进冠子里的小辫,他的肩还不宽阔,分明还是个孩子。这样一副姿态,让她想起秋狩时丧母的小鹿受惊误入,跪在长公主流水般散开的裙裾上,俯首鸣叫。
那些求不得的怨憎,被少时元日偷出宫时窥见的打铁花一燎,洋洋洒洒自焚于身,又兜兜转转坠入苦海。
沉香火冷,半衾轻梦。
“再陪我久一些。”
“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你,崔南屏!你竟敢!”
徐如寄有时会怨,会恨,他在心中慢慢煎一副药,汤瓶滚沸,总烧着他欲言又止的喉口,徐在昼的眼睛明而亮,像一柄银剪子,截断倒药的舌根。
崔南屏肩上伏着张牙舞爪的盘蛟,仰起的下颌冷峻如硬玉,赤裸裸剖出一颗不臣之心,若是放在前朝,足以判他裂刑千余!南昭王勾唇,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觑着丹墀上的小皇帝。
徐在昼有时候抱着他读书,手腕上套两只金镯子,时而当啷,织花描金串东珠的石榴裙,露出雪白胸脯,世俗伦理视若无物。
徐在昼本就松垮的衫子被这么一折腾,很快就松开来了。她仰躺在小榻上,拿了一本请婚书翻看,是北定王为长公主和世子请婚。
无端让人想到姐姐第一次见他时的吻。
徐在昼有点出神了,手腕动了动,两只金玉镯子便如碎冰撞碗当啷作响。她抚摸着徐如寄后颈那枚微凸的骨,仿佛老练的猎户试探何处割喉必死无疑。
他下意识仰头看去,兀自惊了一跳,咬牙发抖,满面俱是惊惧怯弱之态。
徐如寄揽着徐在昼,这样低声下气,几乎算是哀求了,“不要那么快嫁人出降,再留几年吧,就当是陪我,姐姐。”
言辞诚恳,鸿笔丽藻,受宠万分的长公主若出阁厘降,想必十里红妆,风光盛大。
恨啊爱啊,苦情也。
徐在昼抛了奏疏,说,“我哪都不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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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灯被剔得更亮。
他从年少时就知晓,驱声的气喉不仅能绣金科玉律一言九鼎,亦掌控着命脉。徐在昼给他郑重地戴上长命锁与彩丝缕,佑他平安无灾,他便被囿于这条重若千钧的金绳索,眼睁睁越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