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如拂,银月如洒。桂水河上,几叶扁舟随流而下,裁开如镜的绿水,波光爲之开合。两岸峰峦起落,摇曳苍松古柏,掩映鸟影猿踪,一副美景如画。可是居中的小舟却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一位公子坐在舱中,凭着案几上的一盏油灯,缓缓展开如今已在泉下的好友留给他的一卷竹简,上面记载着如下的过往。
九年前,秦王嬴异人五十大寿,咸yang0ng内夜宴群臣。
正殿十丈高,斗拱如在天际,仰视使人目眩。十抱的椽柱纵横罗列,每一根都雕刻玄鸟,镶嵌金银,又有锦绣帷幔自上垂下,与矗立在地的铜人灯具刚柔相济。殿内排布画烛千盏,照映在器皿上,如万点星辉,闪烁夺目;漫s至帐幕间,似氤氲雾霭,缭绕迷神。殿中排列两行桌案,左首坐三公、九卿与文武百官,右首坐太子、公子与王孙贵戚。正中的高阶之上,嬴异人稳坐王位,俯视群臣。然而,今日虽是喜事,王上却不甚开怀。近来秦军攻打许国不顺,使他悬悬不安,加之一个絶ai的男嬖新si,便更加忧愁烦闷。太子嬴政正要藉此寿诞,大举筵席,爲父王解忧。觥筹交错之际,大秦储君从右首可循,非仓促间可以施行,不妨待公子回还之後,再做商议。”
娈无争被这一句话噎得楞了半晌。墨家尚节用,俭仪式,不似儒家的繁文缛节,其入门礼也必然从简,绝无一时半刻不能完成之理。他不明白。此时城中越来越嘈杂。鼓声依然可闻,但是换了一种鼓点,声源也更加辽远,似乎从城墙上传来。衙署的四周环绕着兵器碰撞的清脆和大风吹倒残屋的闷响。
“夫子以为我不能行墨道乎?”他只想问个清楚,可是话出口的时候已带着八分的责备,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师生固是师生,可是风国的故太子,太昊伏羲的苗裔,实在无法忍辱于一介平民。
邓陵子避开他如炬的目光,嘴唇紧抿,似乎口中有无数刀剑,启齿就要伤人。可是无争的双眼却毫不游移,必要一问究竟而後已。邓陵子终於开口:
“当年钜子孟胜替yan城君守城,明知必si而为之,弟子一百八十人皆殒。入墨门者,必能视此身如无物,慨然捐生,计不旋踵。而公子自幼仁弱,恐非墨徒之材……”
顿了一顿,又说:“噢,机扩应已完成,请公子移步後崖。”这一句几乎是为自己释窘。
无争此刻已经完全明白,原来他自幼便不十分合老师的心意,方才看到凶卦又是一副贪生怕si的模样,老师其实怀疑他会心志动摇,临事退缩。他的怒气b0然不可抑止,从草席上一跃而起,拂袖而出。他的父亲和太傅都是如此看他,他以为兼ai非攻的墨家会不一样,以为邓陵子能欣赏平和无争之人,但是墨家又是刚强的,正如老师方才所说,这是他此刻才想明白的。也许老师还听说了他不肯借别国之力回国争位,而甘愿逃亡之事,也许还有不能查清母亲去世真相之事。这些安守臣道和子道而不肯作乱的事情,现在都成了他优柔无断的铁证。但是老师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一点也没有,这更让他x中像要炸裂一样。
冲出衙署门口,他迎面撞上一阵狂风,迷得睁不开双目。再开眼看时,他才发现这城中已经换了一番光景。之前的各种嘈杂虽然灌入了他的耳朵,他的思绪却不在上面。现在城门已经上栓,街衢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城墙上人影攒动,各种守城器械罗列整齐,老弱与nv人在墙根下搬石运土,接连送往城上。城外烟尘蔽日,又有战鼓混合着大军行进的步伐声,被大风吹进城内。
秦军攻城了!
他才明白刚刚的鼓声是城中兵士集结的号令,随後的纷扰都是备战所致。这时邓陵子从衙署内追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墨徒,手里捧着木匣,用白布包裹。邓陵子说:
“今日大逆风,不利守御,秦人必然趁机攻城。墨徒来此时日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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