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我碰到乡镇一中小学校长,他说趁他还做校长的日子,死之前一定要多贪污些钱财。好家伙,才四十多岁年纪,果不其然得重病死了,他死后他儿子酒驾也死了,七十多岁老娘也病死了。真就是应了那句话,恶事做多全家遭殃。”
“阿律啊,你现在年纪还太小,不懂生活的悲欢辛辣,你妈妈即使不在北京,也会在南部沿海发达城市附近,你健健康康的长大,总有一天,你会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你妈妈的。”
“嘘,可不敢乱说话,人心不足蛇吞象,会有报应的。”
“你妈妈她不是故意丢掉你的,她是因为养不起你,才将你送到我们这座福利院来,只希望那时,你不要过于记恨她才好。”
这时宋呈律刚满四岁,是福利院里年龄最小的孩子,其余人都是比他大的哥哥姐姐。曾芝和他说,上头下达了粮食安全命令,说他们孤儿院非法占用耕地资源,需要拆迁闭户。
曾芝说:“人在做天在看。”
“咱中央也难,苍蝇蚊虫太多了,根本杀不死,你说可咋办?”
她和林绍祥北京旅游遇到,天安门广场内,她让眼前这位长得朴素俊逸的男人,顺手给自己和家人拍张合照,俩人就此相识,从此一见如故。
“我也就说说,我可不敢贪财。”
曾院长因为和丈夫相爱,所以嫁到了这片平原大地,在这里,她见到了成片铺设的绿色麦田,见到了冬日凋零的鹅毛大雪。
宋呈律却和别人不一样,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政府补助给福利院十五万拆迁款,村长还特意带礼品去慰问曾姨和她丈夫,说:“对不住啊,曾院长,上级要求的,我们也不想拆这院子。”
他懵懂地问:“为什么会在北京见到我妈妈呢?我爸爸,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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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讲故事一般的告诉他:“北京是中国的首都,是多少人翻山越岭,都想过去定居生活的地方,咱们这里太穷了,为了谋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爬去北京养家糊口。”
曾姨作为一位沿海人,是怎么愿意抛弃门当户对的荣华富贵,遇上自己丈夫,和他去了中原?
有海的城市,总是最浪漫的。
四岁的宋呈律躲在曾院长身后,似懂非懂的听着两人谈话,只听懂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恶人自有天收。
恨这个字太过沉重,他生来喜爱厌恨。
哪怕某一天她被曾姨,带去了北京生活,那些气味儿,成片葱绿麦田,都是难以磨灭的印象和存在。
是啊,会有报应的,年幼的宋呈律当时也这样想。
曾姨很为难,和丈夫林绍祥商量了下,丈夫最终同意将宋呈律一起带去了北京,她说:“阿律,这一去北京,我们就不会再回来了。”
问及此,她和孩子们说,那时正值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整个神州大地,处于一片生机勃勃的新生之中。
孩子们和曾姨依依不舍分开,抱在一起,互相擦眼泪,还剩宋呈律自个儿,他扯着院长衣角,小声说:“院长妈妈,你能带我走么?”
那年去北京之前,当地县委书记,帮助福利院里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领养去了一户好人家。
宋呈律为什么那么执着去北京?因为以前他生病,没胃口吃饭,有位保姆给他说,你好好长大,说不定某年某月某日,能在北京见到你的妈妈。
他抽旱烟,“有时候觉得人就应该活现实一些,趁大好时光还在,就多贪点儿。”
几人坐上了火车,此时曾芝叁十七八岁,孩子在上初中。火车发动,玻璃车窗擦肩而过了那一片片平原里的麦田,他用双手按着水色玻璃,傻傻的看着,说了两个字,再见。
她带爱人看了自家城市的蓝色大海,看了下雨时,犹如丹青水墨画一般烟雾飘渺,连绵不绝的广袤群山,见到了山头下,插秧栽种的翠绿稻田。爱人说未遇见她前,自己从来没看过海,也没见过飞机。
“你知道的,大家日子过得都难,还望曾院长海涵,这耕地红线……”
他苦笑叹气:“实在是不敢动啊!咱全中国的面食,都由咱这北方几所种粮大省供应,万一麦子出问题了,我头上乌纱帽就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