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生没有那个意思。少年努力绷起脸,假装大人沉着声音说话。
房内窗帘拉得不留一丝缝隙,遮天蔽日,他在昏暗的光线里来到门边,门没有关紧,小手从门缝伸去,开门。从拐角处的窗户投射进来的日光把廊道照得明光烁亮,小安格斯揉揉眼睛,一小步一小步往楼下走去。
这一路走来,如此艰难。
约翰。
过去,每个人都知道,他爱郗良,他自己却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对郗良从来就没有那种心思,可是,没有人相信。
楼下传来约翰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责问道:你把他们关在岛上两年?不,要是那女孩没死,你是不是打算关他们一辈子?
明明不希望她有任何危险,应该是将她带在身边,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而非不闻不问。
常年来,他由衷地希望郗良没有任何危险,可回顾常年,郗良的痛都是他造成的,哪怕知道安格斯在玩弄郗良,他终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顾。
佐铭谦的理直气壮,宛如挑衅,约翰更为不悦地眯起双眼,伯特东张西望,看见楼梯上的小男孩,忙笑着朝他走过去,打乱空气中蔓延的杀意,噢,小安格斯醒了,站着别动,叔叔抱你下来。
霍尔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一只手,隐约清楚,这一切对佐铭谦来说,都是凌迟,既是在严惩他对妹妹的冷漠,又是在严惩他对妹妹的畸形感情。
归根到底,是他无能,胆怯不堪。
杰克的手从伯特身后探去,扯了扯比尔的袖子,低声道:她自杀了。
约翰·哈特利该在伦敦大展拳脚才对,偏偏见完枫叶医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他不能爱郗良,他自己却不能接受了。
比尔瞳孔骤缩,海水滚滚而来,打湿他的眼睛,波顿的喃喃犹在耳畔,可是我看见她了。
可这一切,如何能算在他头上?他一无所知。
约翰抚着小安格斯,语气凉薄道:很简单,在你们来这里之前,我不确定郗良是康里的种还是那群人的,如果是那群人的沧海遗珠,那么他们迟早会发现我带着一个明显是他
当年,他若是阻止郗良跟江彧志离开西川,她便会一直待在江家,再等三年,她还会遇上康里,作为父亲,康里应该会认得出自己的女儿。然而,那个晚上的悲剧如果注定要发生的话,也会多上郗良一条命
佐铭谦摇头,察觉到几束目光,他紧紧捏着手,若无其事地看向约翰,为什么你要躲在这里?
在火车上,安格斯走开身的时候,霍尔直白地问:你没跟她发生过什么吧?他微微蹙眉,疑惑地看着他。我说郗良。霍尔说。他眨了一下眼睛,摇摇头。那就好。霍尔有意无意地说,颇有些放心,他的心却被撕扯得更痛。
厅内人多,小安格斯的目光紧紧黏在约翰身上,待伯特抱他走近了,他朝约翰伸出手,要他抱。
睡眠浅,警惕性强的小安格斯是被身旁的小李斯特·温特伯恩踢醒的,他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灌,一下子就清醒得背后汗毛林立,小心脏跳得猛烈。他呆坐着,等胸口稍稍平复了,才扯过薄被给睡相很不好的小李斯特盖上,转身爬下床。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安格斯明显地感觉到差别。两年前,他的儿子很精神,虎头虎脑地笑,看起来又傻又金贵,吃点东西都要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围着伺候的画面还在他的脑海里,十分清晰。现在,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崽,跟他第一次遇见佐铭谦时,有一言难尽的相似神似,俨然就是个佐-法兰杰斯小呆子,他的天都要塌了。
想走了吗?霍尔问。
死里逃生,能不这样吗?约翰轻描淡写道,只是这样,已经很走运了。毕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望过去,瘦小的孩子穿着浅蓝色的睡衣,小脸精致漂亮又漠然,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但答案已经公开,因此,看一眼佐铭谦,再看一眼被伯特抱在怀里的孩子,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关系就是父子。
佐铭谦看着小安格斯,搭在腿上的手无助地捏着,抓着,动荡的意识颠来倒去,像要崩溃。
如此,佐铭谦便觉得,自己把安格斯留在枫叶岛上,是对的,因为约翰·哈特利也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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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也注意到佐铭谦的异样,关切问:安格斯,郗良呢?
是又如何?佐铭谦语气冷淡而偏执地说。
约翰起身接过孩子,漠视众人,大手轻抚他的后背,温声道:别怕,知道吗?
佐铭谦沉默着心不在焉,两个少年暗忖不好,安格斯有人撑腰了,他们要吃亏了。
真像。少年幽幽发出感叹。
小安格斯只管搂着约翰的脖子,小脸埋在他的颈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