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推开门,门板在他的力道下显得单薄飘摇,猛地发出开到极限的声响。床上的郗良心里跟着一震,干脆坐起身,揪着薄被,背上汗毛竖起,拳头抖个不停。安格斯无所畏惧地踩着玻璃渣进屋,沉稳的脚步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步一步像踩在郗良心上一样。
安格斯微微一用力,抽屉砰一声响重重关上,沉重的桌子都震了一下,郗良被吓得打了个冷颤。
安格斯垂眸看着地板上的星星,薄唇扬起的弧度不带一丝感情,冷漠、讥讽。熟悉他的人能从这个浅浅的笑里看出来有人即将大难临头,便是不熟悉的人,看见他此时的笑意也会感到危险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幕刚好被从厨房出来的安格斯看见,他整个脸色完全变黑变冷。他走过来更是看见郗良驾轻就熟地吐着薄薄的烟雾,浓烈的烟味萦绕在鼻尖,没关上的抽屉里装满了一包包还没拆开的香烟。
安格斯微微眯起眼,危险不言而喻,想要我过去?
安格斯深吸一口气,转身从箱子里拎起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折回来,动作随意粗鲁带着几分泄愤的力道将大衣当头盖在郗良身上,随即走进厨房。
郗良不甘地嘀咕一声,胸口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喘不来。安格斯径自走开,她巴巴地看着合上的抽屉,垂在身侧的手掌无力颤了颤,终究没敢再去拉开抽屉,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她也不走,独自站在原地,泪水默默掉落。
回到卧房里,郗良立刻关上门,再看一眼门闩的位置,空空如也,她暴跳如雷在门上踹了一脚,一边将瓶口塞进嘴里一边挫败地哭起来。
安格斯麻利地做了奶酪通心粉和番茄汤。汤已不那么烫,他面无表情地给郗良舀一碗汤,看着她顾不得脸上还淌着泪水,捧起碗咕噜咕噜很快喝完,迫不及待抓起勺子大口吃通心粉。
嘎吱嘎吱
安格斯冷酷揶揄道:不要什么?
望着安格斯阴沉的脸色,郗良瞪着泛红的眼睛,闷声道:在酒吧里,我自己学会的。
她忘了房间外面的灯,忘了安格斯会穿鞋,不像她习惯赤脚。
安格斯顿时觉得自己应该找波顿和比尔好好算一账了,他们只告诉他郗良常常去酒吧喝酒,就是没告诉他郗良还学会抽烟了。
郗良皱起眉眼,气急败坏道:不要你睡这里!
晚餐过后,安格斯收拾餐桌和厨房,郗良坐在餐桌旁发了一会儿呆,接着神色恍惚走向客厅的沙发旁边,案几上的东西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她缓缓走到摆着一个金底绿釉玫瑰丛图案花瓶的桌子前,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燃后熟练地吞云吐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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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许再抽了。
黑色大衣沉甸甸压在头顶,严严实实遮去所有光线,郗良置身黑暗,一动不动地呆了片刻,疲倦、饥饿、孤独和绝望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冷的脚趾蜷缩,她曲起长腿,抱膝哭泣。
他一把夺过郗良嘴里的烟在桌上摁灭,谁教你抽烟的?
谁教你抽烟的?
安格斯用眼角睨着她一副不争气的样子,鬼使神差给她开一瓶葡萄酒。
安格斯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命令道:过来。
郗良缩在床的边缘,看得见男人身上扑面而来的狠厉,恐惧从角落里蔓延开来,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半晌,喝完酒,郗良冷静下来,拿着酒瓶在门后的地上敲烂,碎玻璃散落一地。设好陷阱,她关灯上床,钻在黑暗的被窝中屏息静气地等待,犹如耐心等候猎物的猎人。
暗淡的光芒里,郗良的脸色一寸一寸煞白,全身的骨头如同被巨大怪物塞在大嘴里嚼一样。
房门被推开时,廊道的灯光倾照进屋,地上的玻璃渣折射出细碎的光辉,仿佛繁星倒映在水面上。
安格斯眉目清冷,逼近床边,郗良几乎喘不过气,泪水簌簌掉落,挪到床的另一边,惶惶然回头看了一下,已经要掉下床了,她颤巍巍重复着,不要
凭什么
郗良败下
烟被夺走,郗良一脸愠怒,你干什么?
喝不喝?
直到夜深,郗良设想安格斯会踩一脚底碎玻璃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郗良不穿衣服,也不回房,一咬牙就地坐在台阶上,眼里泪光闪闪,像个性急撒泼的小孩子一样哭着道:我饿了,我要饿死了
。
郗良还是要喝酒的,她啜泣着接过酒瓶抱在怀里,幽灵般缓缓上楼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