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趁郗良还没睡醒，约翰抽了她一点血，像偷偷摸摸在老虎身上拔毛一样小心翼翼。等她醒来，洗漱完吃了早餐，约翰继续用恐吓的方法，对她说：外面有阳光，出门散步吧，不然再过段时间，恐怕你就走不动路了，要一辈子都窝在这里。

看起来可爱极了，其他人便火急火燎跑去看，这辈子好像没见过小姑娘似的。

我不会画。

郗良不顾一切往前跑，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身后扇动翅膀追击她。寒风迎面而来，围巾在背后腾空。她极目远望看不见尽头的车道和两边覆雪的橡树林，白茫茫，黑黢黢。热气从口鼻呼出，她气喘吁吁，难得一见的蓝天高阔，她看着自己的热气上升，转瞬消逝，触不及的无际苍穹正如她回家的路，已远得不可预见。

怎么跑都还是在庄园内。

一个可怕的事实凛然出现在约翰眼前

杰克慢悠悠在后面走着，哪怕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也没有半点忧虑。他望着逐渐远去的黑衣姑娘，感觉自己在遛狗。还没养熟的怕生的小狗以为自己可以跑得很快很远，但其实只在主人圈出来的游乐场里。

忍一天没看数据，居然涨收藏啦！

她根本跑不掉，杰克怕她摔进雪地里，明明白白朝她喊：你跑断腿也跑不了的。

想起那幅被她摧残的画，约翰也知道她不会画。

你说他怎么还不去死？你说他这回会不会死在路上了？你说他会不会再也回不来了？

起来吧，回去休息。

见她坐着一动不动，约翰问：你想做点什么吗？喜欢画画吗？还是听音乐？或者看书？

还想画画吗？

只有约翰冷静地喝酒解闷，对于安格斯非要这个小疯子不可一事仍耿耿于怀。

约翰问：上回安格斯回欧洲的时候，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郗良没有说话，约翰给她放了一张海顿的唱片。

直到视线里的小黑点往前摔，杰克连忙赶上去，他跑得可比郗良快多了，没一会儿就赶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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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把手冻坏？说完灵机一动，补充道，冻坏了以后拿不了酒瓶。

郗良立刻停下来，哭着忙在身上拍干净指间的雪花。

我要回家郗良哭着，没戴手套的手抓起雪往杰克身上砸，我要回家

杰克叹一声，起来，我们回去了。

约翰估计她应该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也就是说，她喝了三个多月的酒，抽了三个多月的烟。

郗良平静下来，温顺乖巧，还挺好说话，不知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约翰抓紧时间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和她聊天，看到她的指甲有些长，他殷勤说要帮她剪指甲，她便将手伸给他。

郗良脸色煞白，嚷道：我不要在这里！

接下来约翰问一句，郗良答一句，相当配合，氛围也相当和谐，直到

太惊喜了！我要继续忍着( ?? )

约翰听不进去她的话，满脑子只剩她说的抽烟喝酒，怀孕之后她就是这么过的。

你还好吗？快起来。

郗良抬眸，微微泛红的眼眶里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抬手指着一台古典唱片机。她的房子里有一台差不多长那样的东西，是一开始安格斯给她的，她用亲吻交换，但事实上她根本用不着这东西。

这一天没什么工作的杰克担负起看守郗良的任务。郗良走在前，他走在后，两人之间隔了十几步的距离。郗良有意甩开他，走着走着回过头来看他，然后撒腿就跑。

杰克站着给她砸，没有闪躲的意思。

我不记得了，就是这么过的，我有钱买好多酒和香烟的。安格斯脑子被门挤了，明明是他给我酒的，现在又不给了，还不准我喝，还拿走我的钱，还把我丢在这里。

约翰一脸不可思议，声音不自觉变得无力，还有呢？

往回走的一路上，郗良再也没跑，一边抽噎一边气喘吁吁，呼吸很重，萦绕在杰克耳畔久久不散。他看着她的背影，很想和她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干脆不说，不惊扰她渐渐平息的情绪。

郗良呆了一会儿，像在思考，而后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我骑自行车出门，在酒吧喝酒、抽烟，我还吃了好多红酒烩牛肉，很好吃，我自己煮的。

这女孩肚子里的胎儿恐怕不能要了。

郗良在雪地里翻了个身，避开他的触碰，喘息着沮丧地哭起来，我要回家

郗良没好气地发牢骚，浑然未觉身边的约翰脸色变得苍白，一脸死亡临头的模样。

想听音乐？想听什么？

约翰发现，出去走了一圈回来的郗良平静了很多，他给她一杯温牛奶，她看也不看接过去喝了，也不问是不是酒，也不骂他是骗子，一下子从老虎变成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