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上好长日子,等心情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她新的信件便又来临。
五月份,江韫之收到第三封信。
姐姐,我现在在巴黎,想跟你说好多话,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就说一下那个人,他叫安东尼,是个年轻的设计师,大多是设计女人的首饰,还不是很有名。我在一家珠宝店的柜台前认识他的。我想给自己买点金光闪闪的东西,那样看起来心情会变好很多。他亲切地告诉我什么颜色什么形状适合我,哪一条的质地做工更好一点,都值什么价钱。虽然我听不大懂,但我还是好奇他为什么会懂那么多,看起来就跟一个专业的学者一样。事实上,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在做精石鉴定的,他从小耳濡目染,倒也就比常人懂得多,而且他自己在设计这些玩意的图案。这是第一次见面,他甚至就要送我一条手链,是他的作品,镶了小碎钻的银链子。我并没有收下。
此后他陪我到处游走,给我当翻译。有他陪着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常要送我珠宝首饰,我很喜欢,但我没有要。怎么说呢?无功不受禄吧。这辈子浑浑噩噩到这里,干了很多蠢事,可我从来没白要过别人的东西,没占过别人的便宜。这可是咱妈教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那可怜的傻子,我三番四次不要他的东西,他却以为是他的东西不够好,伤心极了。现在想起他曾那么虚心认真地向我请教女人的喜好,我就又开心起来了。
其实我没那么干脆的,后来我花了钱,跟他买了那条有小碎钻的银链子,是他的作品里面最普通的玩意了,可我喜欢得很。
一开始他不肯收我的钱,说什么都不肯收,我就用恶毒的面目对他说,他不收我的钱就意味着他拿我当婊子、妓女,他要用他做出来的烂玩意来作为我陪他上床的酬劳,就是想羞辱我。我们因此大吵了一架,我差点想杀了他再杀了我自己。
当然,我们还是和好了,你就别管我们是怎么和好的,差不多是在床上吧。
他抱着我,跟我求婚。
我都快二十六岁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温柔深情地和我说话,我差点就哭了。
也许你以为我会答应吧,我跟你写这封信,就是想告诉你,你有一个像样的妹夫了。
事实上,我没答应他。
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应该离很好很好的人远一点的。
我前面说了,我没那么干脆,我还是装聋作哑又跟他在一起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对我是真的很好很好,我们像最美好的爱人,他给我的爱直接热烈,我亦对他有无限激情。天知道我这辈子就想这样过完,可时间不够,遇见他太晚了,浪费了太多时间。也许应该从现在开始抓紧时间,珍惜剩下的一分一秒,不要去惦记着过去的已经被糟蹋的,可是这不该是我能拥有的,能办到的。
姐姐,泥潭脱身,真的很难。
前几天,他出发去了伦敦,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我的东西,住进饭店了。我只给他留下那条手链,以及衷心祝愿他早日成名。
这几天我一个人想了很多事,再继续这样漂泊无依的日子,只怕永远也看不到头。我不打算再继续耗在这外面了,这几天我要先去找秋姨,跟她告别,然后我就回家。
快十年了,剩没几个月,就到我当年离开望西城的日子。当年,我还以为离开后没多久就能回家,没想到一转眼,十年了。
姐姐,有空就回家,我在家里等你,保重。
江韫之原本还为她和那个叫安东尼的男人感到欣喜,最后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回家二字,她的心咯噔一下,五指用力地收紧。
她早已经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童年时期那荒唐残酷的事情也不能纠缠着她,她可以淡然地对待过去,可要叫她回家,她怎么敢该用什么表情,该用什么心态,面对父亲该说什么,面对母亲又该说什么,她不知道,不敢想象,而且也没人可以教她这一切。
江玉之啊,为什么总是这样折磨她?一字一句总能叫她如此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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