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发生了,明明她在怀中,软玉温香,却像失了魂灵,听不见他说话,没有喜怒哀乐。
他曾经几乎疯魔地想让鱼郦温驯听话,她终于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赵璟抱鱼郦下城碟,把她裹进自己的披风里,仪鸾司抬来了肩舆,两人并排坐着,赵璟将鱼郦拢进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落在地上交颈相依的影落,看上去那么恩爱。
鱼郦是趁着紫宸殿宫人疏忽偷偷跑出来的,她有轻功在身,虽然体弱,但是躲避几个笨拙的内侍还是绰绰有余。
赵璟将她抱入寝殿,沉着脸要杖责疏于职守的宫人,鱼郦突然开了口:“别打他们。”
听到她的声音,赵璟浑身竖起的尖刺瞬间软下,他唤回要行刑的禁卫,上前握住鱼郦的手,温声道:“好,不打他们。”
鱼郦颇为冷淡地把手抽出来,瞥了一眼殿中的更漏。
赵璟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提醒他时辰到了,他该离开了。
他慢吞吞起身,因刚才在阙楼上的一番纠缠,玄色鲛绡纱的袍裾上满是褶皱,缕绣的金龙暗昧无光,恰如他整个人颓丧。
赵璟不想离去,可又怕再缠着鱼郦会惹她生气,徘徊在紫宸殿外的廊庑上,看着地上由殿内映出来的烛光,舍不得离去。
直到寝殿里传出瓷瓯坠地的声音,赵璟听见合蕊在低声宽慰鱼郦,他知道,这是鱼郦听见他的脚步声迟迟不离而发脾气,生怕她气坏了身体,纵有万般不舍,也只得离去。
他走后,万俟灿就从偏殿摸去了鱼郦的寝殿,躺到了她的榻上。
鱼郦那一头青丝迤逦于枕间,蓬松柔韧,半遮半掩着一张白皙憔悴的小脸。万俟灿把遮于她眼上的一绺发丝撩开,道:“那药你吃了五日,如今还是瞧上去气血亏,再往下身体会越来越虚弱,吃到一个月,就会有油尽灯枯的假象。你若是后悔了……”
“姐姐。”鱼郦仰躺看殿顶,眼中澹静如深潭,“我今日登上阙楼,在上头吹了半夜凉风,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人活一世,是不能退而求其次的。我从前不愿回来,可是有思逼我,他手腕强硬,我怕他,只有妥协。如今我想离开,舍不下寻安,又想妥协。可是到最后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险些做出伤害寻安的事。”
“或许我就是这样的命,越喜欢什么,越想守护什么,老天就要从我这里夺走什么。”
万俟灿侧身专注倾听,静静看着她,蓦地叹息:“我有时候想,我们这些人啊……从大周亡的那一天其实就死了,不过是游荡于世的孤魂野鬼,没有凭靠,没有寄托,有时候连尊严和自由都没有了。”
“本心里我总告诉自己,一切得往前看,可是怎么看?步步是死路,处处是绝境。”
万俟灿想起蒙晔,眼眶红了,抬手拭掉眼角的泪,她见鱼郦却平静得可怕,那双雾霭霭的眸子盯着穹顶,干涸无光,没有悲欢。
她心里揪了一下,心道鱼郦陷入这种悲惨的境地,自己该安慰她才是,怎得先哭哭啼啼起来,没得惹她更伤心。
连忙将眼泪憋回去,抬手隔被轻轻拍打鱼郦,哄劝:“好了,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照过,只要天亮起来一切迟早都会好的。”
鱼郦仍旧没有表情,只有唇角僵硬地轻牵了牵,算作回应。
紫宸殿里终日缭绕着药的清苦,可是心疾难医,鱼郦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有时搬张椅子坐在庭院里晒太阳,一晒就是一天,任凭万俟灿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她也罕做回应。
赵璟召了两府阁臣秘议立后之事,果不其然招来了强烈反对,按照大魏习俗,失恃失怙至少要守孝三年,就是民间也没有孝期娶妻的道理,更何况是皇家。
尚书右仆射提出折衷之法,可先纳妃,等孝期过了再扶正。
赵璟坚决不肯,盛怒之下将龙案上笔砚扫落,砚台被摔得粉碎,溅起的碎片刺到了右仆射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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