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的秋天,国丧结束,嵇其羽风光迎娶了慕华澜。
鱼郦领着寻安去捧场,寻安在鱼郦的教授下噔噔从御座跑下去,拉住嵇其羽和慕华澜的手,软糯糯地说:“其羽叔叔,华澜姨,你们一定要百年好合,早生贵女,娘亲说了,生了贵女给我当媳妇。”
众人大笑。
一切真如赵璟说过的那样,正慢慢变好,越来越好。
为了理政方便,鱼郦搬进了崇政殿,在赵璟刚刚昏迷的一年里,她时常梦中惊悸,醒来后满头冷汗,而谭裕会于入夜后在殿外大喊:“皇城司守卫宫闱关禁,诸事皆妥,皇后可安心入睡。”
鱼郦想,这一定是赵璟提前交代过他的。
他多么聪明,连她坐上这个位置后会睡不安稳都想到了。
没有了赵璟,整座宫闱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虽然奏疏日日呈递,朝臣进进出出,朝堂之上时有争吵,但鱼郦就是觉得像深潭一样枯寂。
从前赵璟也受过伤,昏迷过,可是从来没有让鱼郦等过这么久,这一回他像是铁了心要让她狠狠为他担忧,躺在偏殿里沉沉昏睡,半点醒来的征兆都没有。
天启四年的冬天,寻安在下学后央了他的外祖父裴笙来与鱼郦说,佑神观外有相扑表演,他想出宫去看看。
说起相扑,鱼郦想起了两年的那个冬天,赵璟满脸期冀地邀鱼郦陪他出去看相扑。
当时鱼郦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赵璟。
那时她哪里想得到,时日无多的人不是她,而是赵璟。
他在最后只向她提了这么一个要求,她都回绝了。
鱼郦陡觉眼睛酸涩,背过身去道:“有劳父亲了,寻安近来贪玩,您要好好看着他,早些带他回来。”
裴笙知道她仍在为官家伤心,于罗帐前踯躅了片刻,轻声说了句“娘娘多保重”,才伏身告退。
送走了他们,鱼郦去寝殿看赵璟。
万俟灿正在给他施针,殿内薰笼正旺,还烘着几只炉子做药熏,暖融融的,鱼郦脱了鹤氅,只着薄衫。
“也真是奇怪,官家瞧上去像是个命大的,这么厉害的毒渡入体内都不死。可如今我诊脉,那些毒经这两年的折腾已清得差不多了,他怎么还是不醒呢?”
鱼郦垂眸看他,他这么安静躺在榻上,乌发散落,双眸紧闭,眉宇舒散开来再也没有那深陷的褶皱,看上去倒是比醒着时更闲散舒适。
鱼郦道:“也许他是累了吧。”
累了就好好休息,她一直都在,会一直陪着他。
万俟灿将针收入绣囊,道:“我前几日碰见潘玉了,这小郎君向我打听你喜欢什么,说是要送你生辰礼物。”
鱼郦收了潘玉为徒,很是认真地教了他些时日,他出徒后并没有如先前所说去闯荡江湖,而是自己去神策卫里谋了个职缺,在金陵住下了。
潘玉同蒙晔他们走得近,年节时不至于门庭冷落,蒙晔几回提出要给他寻门亲事,都被他一口回绝。
鱼郦道:“下回他再这样问你,你就说宫里什么都有,我用不上他送的东西。”
万俟灿滋滋叹息,真是狠心,小郎君的一腔痴情要照沟渠了。
她有些担心鱼郦,“你预备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守一辈子活寡?”
鱼郦瞧向昏睡在床的赵璟,清皎的面上浮起些笑意:“你不是说他体内的毒素都清干净了吗?这会儿不定有没有意识,万一他能听见只是醒不过来呢?”
说得万俟灿脊背直冒冷汗,忙俯身看看,眼角余光瞥到鱼郦在偷笑,这才意识到叫她捉弄了,直接挽起袖子揪她耳朵。
真是见鬼,明明躺着呢,还是让人这么害怕。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礼部送来北郊大祭的章程,鱼郦直接坐在赵璟床前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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