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宁忘才掀开沉重的眼皮,像是打开唤醒机能的开关,他浑身痛得如同被车碾后重新拼接,没有一个地方不痛。他感受着胸口的滞闷,伸手推开身上之人,没有这么个沉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他顿时觉得好受多了,这一好受就直接吐了口血。他擦掉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捡起已经被撕裂得不像话的衣服套上,没看地上之人一眼,推门走了出去。外面的世界仿佛经历一场地崩山摇,乱作一团。月商和菱犽原本在说些什么,一见他出来都直勾勾地盯着他。宁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感觉嗓子干哑无比,发声无能。无奈,他只能在地面写字:进去照顾他,好了叫我。不是他不想做,实在是有心无力。月商和菱犽很快就进去了,宁忘就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也不怕里面的痕迹被他们看到。大概过了一炷香,月商才走出来,神情复杂的看着宁忘道:“仙尊,需要我服侍您歇息吗?”宁忘睁开眼睛,确实觉得浑身累得快要散架,他转身走进屋,边走边道:“你给我找点吃的吧,我去洗个澡。”宁忘害怕自己睡着,不敢洗太久,匆匆过了一遍后就出来了。他回到房间,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他抬起碗大快朵颐,总算找回了一点力气。他吃好东西走出门,对还守在门口的两兄弟道:“你们去把苍幽带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动作。宁忘也不急,慢声道:“你们尊上如今的状态,只有他能救得了。”闻言,两人这才行动起来。看着他们离开宁忘才转身回屋,迟归还在沉睡着,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他眉间的红纹已经彻底长出来了,印在白皙的面庞上,无比诡谲森然。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迟归,不知过了多久,才等到姗姗来迟的苍幽。苍幽旁若无人的走进来,目光落在迟归脸上,嗤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他已经被魔丝cao控了心神。”宁忘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取出魔丝?”苍幽道:“有两个办法,要么装回他的魔骨,要么就是有人替他拔除。”
宁忘皱眉道:“什么魔骨?”苍幽:“魔有两截魔骨,一截位于脊柱,一截长在心腔,都是世间难寻的至宝。随着魔的力量增强,魔骨的作用就越不可估量,就是活死人肉白骨也不在话下。”他三言两语科普了魔骨,宁忘却越听越心惊。他上一次听说这个东西,是在陆之宜来魔界后用了什么东西和迟归做了交换,他一直不知道迟归究竟换了什么,到底什么东西能让他亲手剖开血肉,把这个东西拱手相让。苍幽观他神色,露出一个笑来,道:“你知道迟归的魔骨去了哪里吗?”宁忘这才看他一眼,问道:“在哪里?”苍幽抬手,幻化出一只巴掌大的木盒,木盒打开,里面躺了一截黑玉般的骨头,不用说,这肯定就是属于迟归的骨头。“怎么会在你这里?”苍幽勾唇一笑,道:“你别急,自然不是我抢来的。”心事被戳穿,宁忘也不羞恼,只是怒瞪着他。“昔年你们自栖华笔幻境中出来,你性命垂危,不息山上下都在想办法救你,然而医药无用,回天乏术,迟归便来到魔界,以自己心脉处的魔骨,换了你的生机。剖开心腔有多痛,我就不多赘叙了。”宁忘当场愣住,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痛得他喘不过气来。原来,这就是迟归当初救他的办法。他强忍着心痛,哑声道:“那,另一截呢?”苍幽漫不经心道:“另一截你也知道了,就是不久之前不息山来的那位女弟子,被她拿走了。你知道她用什么来交换吗?”他伸出手,修长的指节挑开宁忘的衣襟,手指竟然刺破了宁忘胸口的皮肉,从里面勾出一条染血的绳子。宁忘来不及呼痛,就震惊的看着那东西从自己的皮肤里露出全貌,那绳子极细,坠了一粒黄豆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珠子。他从没见过这个东西,更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自己的身体的。苍幽好心解释道:“这是冰魄,一座万丈冰川才有可能生出这么一粒,能净化污秽,淬炼魂魄,没有这东西,你早已被魔界的魔息腐蚀得连渣也不剩。”宁忘握着那枚小小的冰晶,内心难受到无以复加。他本以为迟归对他只有利用和欺骗,但如今血淋淋的现实又告诉他,迟归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他的人。这个人太有手段了,让他生起怨恨的同时又留有后招,让他爱得心怀芥蒂,恨却不能毫无负担的恨。苍幽继续道:“这截魔骨我给放回去,可以让他醒过来,但是依然是被吞噬神智的他,要想让他彻底清醒,只有拿回另一截魔骨,或者彻底拔除魔丝。”宁忘幽幽看他一眼,道:“其实你是可以拿回魔丝的吧。”苍幽笑了笑,也不反驳,道:“我的确是能,但我不会那么做,”他说着,也不给宁忘问为什么的机会,补充道,“因为拔除魔丝的代价是死。拔除魔丝需要浩瀚的灵力,这件事只有上天神界的神仙们能做到,但没有一个神愿意倾尽修为自毁前程去救一个魔。因此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有一个人愿意燃烧自己的心血,承受无边苦痛去救他。待心血燃尽,魔丝拔除,你也将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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